沉默了好一陣，趙陽又說︰小暖，你呆一會就回去，我是個男人，不怕打雷。你不知道我現在能听見雷聲有多高興。死了幾千年，在人界鬼界亂穿，看著世界一天一天變化，經歷戰爭經歷饑荒也經歷繁華，什麼都看得見，但是听不見，什麼聲音都听不見。小暖你不能明白那種感覺。其實我也不明白，按道理來說，鬼魂有鬼魂的空間，人類有人類的空間，可我卻能在兩個空間里自由行走，這真的是太沒道理了。不過，管它呢，反正事實就是這樣。那時候，我听不見聲音，不過也幸好是听不見吧，不然真的要瘋掉了。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聲音，人界的，鬼界的，魔界的，甚至三界之外的。所以听不見也是一件好事。但真的很痛苦。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見一對戀人隔著馬路在說話，馬上上車來車往，男的在馬路的這邊喊我愛你，女孩听不見，一遍一遍問，男的就一遍一遍喊，喊到所有路人都停下來看著他們。我看著他們的嘴型猜他們在說什麼的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我願意听見他們對彼此說我愛你。小暖，你看現在多好，我能听見下雨聲，能听見打雷聲，能听見你說話，還能听見你的心跳。多好。小暖你冷嗎？
我把臉仰起來笑了笑，用力握住他的手說︰不冷。
你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她們不知道嗎？
她們都睡著了。
回去吧，小暖，萬一她們醒來發現你不見了，到處找你就不好了。
我陪你一會。
他又輕輕地笑起來，撫著我的頭發︰我不怕一個人，死了這麼久，來來去去都是我一個人，沒什麼好怕的。
以前是因為沒辦法，現在不一樣。
回去吧。
再呆一會。
好，就一會。他把臉埋進我的頭發里，很用力的呼吸，他說小暖，雖然你短頭發的樣子也很好看，但我還是喜歡你長頭發的養子。
那我就把它養長。
好。
可是我不喜歡洗頭發，好麻煩。而且頭發老是蓬蓬的，好難扎。
那以後我給你洗頭，我給你扎頭發。
真的？我激動了一下，馬上扭轉臉去看他，我們離得那麼近，近得都能在他的眼楮里看見我自己激動萬分的表情。我問他是不是真的。他把我往懷里摟了摟說︰當然，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的。
我笑起來，但是很快又悵然下去︰你又不可能一輩子都給我洗頭發扎頭發。
他想了想，說︰如果我能陪你一輩子，我就一定說到做到。如果命里注定不能的話，那等我走了以後，你就把頭發剪短，這樣好不好？
我緩緩地點著頭︰行。
然後有好一會的時間，我們誰都沒有再講話。他可能以為我睡覺了，輕輕地喊了我一聲︰小暖？
嗯？
真的好回去了。
再呆一會會。
就一會會？
嗯，一會會。
好。我們說說話吧，小暖，萬一你在這里睡著了，我沒辦法送你回去。小暖，你喜歡學校，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喜歡。如果沒有田娜的話，就更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