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沒了顏面的洪濤就這麼走了,走得匆匆忙忙。
茶肆里的人卻還在怔忪之中,剛剛那伶俐的伙計正張大了嘴,呆呆的望著被砸壞了的茶肆正門欄桿。
霜晴眨了眨眼楮,莞爾一笑,有些挪揄的提醒那伙計道︰「重新修好你這茶肆要木材,那些木材要多少銀子,你可得快點算,等下和我點的茶水一起結賬
「不、不要錢……」那機靈的伙計哭喪著臉故意哀聲叫道。
「打壞店家的東西要賠錢,今天這事又不是你們的錯處,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霜晴抬起頭,認真的說道。
旁邊的花滿樓也跟著幫腔,溫柔的道︰「剛剛那洪濤的酒錢可付了?這茶肆畢竟遭的是無妄之災,若是不曾,我也可以彌補店家損失一二
「多謝二位!」那伙計突然興沖沖的打了個揖,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眉開眼笑的說道︰「還多虧了這位公子提醒,小的才想起來,那洪濤之前付過的酒錢,足以彌補這修房子的木材錢!」
「你真的不要我賠錢給你?」霜晴確認道。
那看著就滿臉機靈的伙計笑嘻嘻的使勁搖頭,連連說道︰「不必,不必!」
見他這樣,霜晴也不再堅持,只是淺淺笑了一下。其實,剛剛把人擊飛出去,霜晴就有點後悔了,她如今畢竟荷包不滿,那四百多金修裝備都不夠幾回,剛剛實在是應該從窗戶里把人丟出去,而不應該撞壞茶肆的門板……
這一變故之後,那茶肆的伙計又開始前前後後的忙著給客人擦桌子上茶。
此時,茶肆里卻再無人敢如初時那樣,眼楮直勾勾的盯著霜晴和花滿樓那一桌看。
霜晴正要收起自己的驪歌雙劍,茶肆中,突然有人站起身來,抱拳行禮道︰「敢問姑娘,可是峨嵋派獨孤一鶴掌門高足?」
茶肆中的其他人聞言,心中更為震動。
峨嵋劍派當代掌門獨孤一鶴,正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能達到巔峰的幾人之一。而他的弟子,素有峨嵋七劍之稱的三英四秀,都是當今武林中,後起一代劍客中的佼佼者。
而四秀中正巧有兩位女俠,孫秀青和石秀雪,所用的武器正是雙劍。
當下,又有人起身抱拳追問了一句︰「莫非姑娘便是峨嵋派孫秀青孫女俠,亦或是石秀雪石女俠?」
霜晴眨了眨眼楮,還沒來得及搖頭否認,一個冷冷的聲音已經斷然道︰「峨嵋派除了獨孤一鶴,斷沒有人能用出這樣的劍!」
說話的,依然還是窗邊的白衣人。一句話,卻直接斷言三英四秀遠不及霜晴,偌大一個峨嵋派,怕是只有當代掌門獨孤一鶴才有這般劍術。
他的姿態孤傲雍容,目光卻是冷的,此時,那雙帶著寒意的視線,正慢慢的掃過霜晴手中如玉般的驪歌雙劍。
霜晴來此地不過月余,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又一直停留在揚州城內,出沒于尋常百姓身旁,自然不知江湖中事。
此時,听這白衣人說只有獨孤一鶴才能及得上她的劍法,完全不知獨孤一鶴乃是江湖中聲望極其顯赫之人的霜晴,自然依舊是微笑平靜以對。
「你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妄言?」茶肆的客人中有人不服,已經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大聲反駁道,「這小女娃看著就沒幾歲大,就算是她從娘胎里出來就練劍,又能學了幾年?怎敢與峨嵋派獨孤一鶴掌門相提並論!」
那白衣人緩緩的從霜晴的雙劍上收回目光,靜靜的落在自己面前的烏鞘長劍上,劍未出鞘,亦未握在手中,卻已鋒芒銳利,劍氣凜然!
白衣人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全身卻仿佛散發著一種令人目眩眼花的光彩,一襲雪白的衣裳,眉目間的神情,也冷得像是遠山上的冰雪。
江湖中,喜穿白衣勝雪,身配烏鞘長劍的劍客也許有很多,可是,如此孤絕、寂寞而又一身風華令人震撼的絕世劍客,卻只有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人。
而西門吹雪平素不喜在江湖中走動,除了每年出門殺人時,他幾乎永遠都留在他的萬梅山莊。
茶肆里,反應快的人看著窗邊那白衣人,連呼吸都已幾乎停頓,有人失聲叫道︰「葉孤城!你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葉孤城並沒有看他,而是用寒星一般的眼楮,看向了正頭挨著頭幾乎湊到一起小聲竊竊私語的霜晴和花滿樓兩個人。
「你知道峨嵋派獨孤一鶴是誰嗎?孫秀青和石秀雪又是怎麼回事?」在葉孤城的身份被叫破之前,霜晴就小聲問花滿樓。
「峨嵋派掌門獨孤一鶴,少林方丈大悲禪師、武當長老木道人,內外功都已達于化境,但若論劍法之犀利靈妙,還得數南海飛仙島‘白雲城主’葉孤城和‘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花滿樓也壓低了聲音,微笑著回答道,「峨嵋七劍、三英四秀,俱是獨孤一鶴愛徒,四秀中的孫秀青和石秀雪兩位女俠所用,和你一樣,正是雙劍
葉孤城的身份被叫破之後,茶肆中人無不駭然,霜晴也不由得抬起頭仔細的打量了這位劍法卓絕的白雲城主一番,然後,又低下頭去繼續跟花滿樓竊竊私語,「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剛剛在看向我的雙劍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那柄烏鞘長劍氣勢那麼重
「能得白雲城主如此盛贊,霜晴的劍法必然也是極為精妙的!」花滿樓微笑著柔聲說道。據說葉孤城生平從未稱贊過任何人,而這句話,卻已無疑是稱贊。
只是不知為何,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子,這樣一身風華讓人驚艷的雙劍,之前卻在江湖中默默無聞?
「他又看過來了……」霜晴睜大眼楮,對上葉孤城寒星一般的雙眼。
然後,霜晴斷然扭過頭去,不跟他繼續對視,小聲的跟花滿樓抱怨道。要是他一個人看也就看了,偏偏葉孤城的視線一過來,茶肆里其他客人的視線,也都跟著他的視線走,在這小小的茶肆里,霜晴被這許多人炯炯有神的眼楮盯著,簡直如坐針氈……
「我們先離開此處?」花滿樓雖看不到,卻能感受到周圍的灼灼視線,也體諒霜晴一個小姑娘被人圍觀下的不安,溫柔的笑道。
「外面太陽正烈霜晴還有幾分踟躇,她雖不怕熱,卻擔心花滿樓被這酷暑曬暈。畢竟,剛剛來時的路上,天氣還沒有正午這般炎熱,花滿樓卻已經是臉色通紅,一看就知道熱得很是難受。
「我真的不怕熱……」性情溫柔如花滿樓也實在是不好解釋自己臉紅並非由于天氣炎熱,而是心中困窘所致。
「那好!」霜晴見他這麼說,也不再猶豫,就要起身喚來茶肆中的伙計結賬,卻又被葉孤城一句話打斷。
「在下葉孤城,敢問姑娘芳名?」葉孤城已經站起了身,烏鞘長劍握住手中,寒星一樣的雙眸緊緊不放的盯著霜晴。
霜晴都快被他盯得哭出來了,這一看就是要操刀子動手的架勢是干嘛?剛剛他不還是幫忙解圍的好人麼?
「我是陸霜晴……」霜晴手執雙劍,欲哭無淚的答道,不等葉孤城再問,想起之前和花滿樓的對話,霜晴已經老老實實的又添了一句,而這一句,卻著實讓人驚悚︰「陸小鳳的陸……」
「呵……咳咳!」花滿樓微微一怔,旋即悶笑出聲,知道霜晴肯定是煩悶之下一時失言,怕她更為困窘,又忙止住笑聲。
「你笑吧,我沒事……」霜晴認命的喃喃道,她只是又想起自己把花滿樓救走了,可陸小鳳還落在丹鳳公主身旁,等于自己這還欠了素不相識的陸小鳳一回,這算是怎麼個事啊!
葉孤城已經揚起手中形式極其古雅的烏鞘長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霜晴瞳孔猛地收縮,緊緊的盯著葉孤城手中的長劍,情急之下直接喝令道︰「別!別拔劍!」
「陸姑娘此意何解?」葉孤城淡淡說道,聲音卻很冷。
霜晴又望了他手中烏鞘長劍一眼,半響,毅然說道︰「我不和你比劍!」
「為何?」葉孤城又問。
愛劍之人,若能與劍術卓絕的對手一較高下,從來可遇不可求,更分明是平生一大快事!霜晴分明也是愛劍之人,她又為何要拒絕挑戰?
「因為,你的劍,是殺人的劍,你的劍法,也是殺人的劍法霜晴看著葉孤城手中的烏鞘長劍,認真的說道︰「劍在鞘中,已有森然劍氣,若一離鞘,想必,需見血方還?」
說完,霜晴也揚了揚自己手中白玉一般的雙劍,「此雙劍名為驪歌,取自‘一曲驪歌唱不休,海東居人下珠淚’。劍身本若涼玉,卻盡掩寒氣。我的雙劍,從來無鞘
「因為你的劍不是殺人的劍葉孤城道。
「是,」霜晴點頭,忽然莞爾一笑,「我所學乃是劍舞,劍舞,當然不是用來殺人的
但劍舞,當然也可以殺人。
「可惜了葉孤城竟然長長嘆了口氣。
可惜了霜晴這柄驚才絕艷的一劍,可惜了那雙握劍的手,一身風華,竟只為劍舞。
葉孤城久久凝視霜晴,道,「你本該學劍的,而不是舞
霜晴收起雙劍,忽然回頭對他愉快一笑。
她習的是武不是舞。可是,劍舞本身,又何嘗不是舞?
作者有話要說︰偷換概念神馬的,「武」和「舞」同音神馬的,雞同鴨講神馬的,最有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