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公主的臉色驟然變了。
剛剛仿佛有些喝醉了而伏在酒桌上,似乎已經睡著了的花滿樓,在听到霜晴的聲音後,也瞬間直起了身子。
花滿樓有些驚喜的叫道︰「霜晴?」
霜晴並沒有回答,只是瞥了花滿樓一眼,就又看向了靠在床邊,兩個人差不多已經挨在一起還拉著手的陸小鳳和丹鳳公主。
霜晴的目光定格在了兩人拉著的手上,忍不住挑了挑眉,笑道︰「這就是你的‘後悔’?陸小鳳不愧是陸小鳳,你‘後悔’之後做的事,都顯得那麼別致和與眾不同!」
不等陸小鳳開口,霜晴的視線掃過「又一村」酒家里,剛剛仿佛還醉得一塌糊涂,此時卻都已經戒備的站起身來的七八個人。
霜晴又笑道︰「葉孤城只告訴我,昨日夜里,陸小鳳和花滿樓兩人將珠光寶氣閣攪得一塌糊涂,還有一名女子用劍刺穿了閻鐵珊的胸膛,想來,那位女子便是這位丹鳳公主了!卻不知道,霍天青又如何了?以及,諸位似乎是一起的,勞煩哪位誰能告訴我現在怎麼回事?」
那七八個人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個眼色,目光中露出驚異之色。且不說霜晴一口道出了昨天夜里珠光寶氣閣發生的事情,單憑她說這些事是葉孤城告訴她的,就已經足夠令人駭然變色了!
看到花滿樓臉上的表情似是欣喜,又有些窘迫的神色,還有陸小鳳的臉上則是無言以對的滿臉苦笑,那七八個人都稍稍收起了戒備之意,其中一個穿著件灰不溜丟的粗布衣裳、臉色黃慘慘的,甚至早已經禿了頂的老頭開口說道︰「還請問姑娘,剛剛所說的葉孤城,可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霜晴微微點了點頭,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就像是個灰頭土臉的鄉下土老頭、但是卻眼光炯炯,滿含威嚴的人。
「在下山西雁,還未請教姑娘大名?」那土老頭聲如洪鐘,抱了抱拳問道。
霜晴微微一笑,坦然道︰「陸霜晴!」
「……」山西雁和「市井七俠」同時沉默了,他們都沒听過這個名字。
霜晴也不在乎這些,只是繼續笑看著那幾人。
山西雁又說道︰「卻不知陸姑娘是如何和我師叔霍天青相識的?」
霜晴驚得霍然睜大眼楮,看著這年紀不輕的老頭,雖說年紀輕但是輩分奇高的人她不是沒見過,至少藏劍山莊五莊主、同時也是惡人谷谷主王遺風之徒的葉凡在江湖上正邪兩道間的輩分就是個很有趣的事。
可是,踫見一個輩分高的年輕人,和見到一個老頭子管一個年輕人喊師叔時,同樣的兩件事所帶來的震撼卻是完全無從比較的!
霜晴認真的眨了眨眼楮,充分理解了霍天青的身份之後,突然伸手指了指那邊臉色難看的丹鳳公主,笑道︰「那位可是霍天青坦然心中最為傾慕之人,也是由于她的緣故,我才會見到霍天青的!諸位不妨直接問丹鳳公主?」
這回,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陸小鳳突然放開了剛剛還和丹鳳公主拉在一起的手,臉上的苦笑都快比得上吞了整整一斤的黃連了。
之前霜晴說丹鳳公主和上官飛燕是一個人,因為沒有證據,加上他和花滿樓各自見過那兩人,所以陸小鳳一直對此保持懷疑。
但霜晴本身卻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她說霍天青傾慕丹鳳公主,那就一定是見到了霍天青之後,才會有此一言。
而霍天青之高義,他們剛剛收到的那封信中,單就「盛極一時之珠光寶氣,已成為明日之黃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一句,也可知其品性!
「你胡說什麼!」丹鳳公主氣得臉都紅了,焦急的看了一眼滿臉苦笑的陸小鳳,然後面對霜晴怒斥道!
——知道霜晴真的會拿劍削她,絕對不會下手客氣,丹鳳公主也學乖了,雖然恨極了霜晴,卻也不敢這個時候離開陸小鳳身邊,沖上去和霜晴動手。
霜晴只是漫不經心的看著有些氣急敗壞的丹鳳公主笑了笑,唇角的笑容似乎帶了些冷意,卻並不繼續反駁她什麼,只是看向山西雁等人,等到山西雁回答她關于昨夜珠光寶氣閣之事。
最後,還是沉默了良久的花滿樓開口,柔聲為霜晴解釋了昨夜發生的所有事情。
從珠光寶氣閣中閻鐵珊身死,蘇少英逼西門吹雪拔劍卻最終命喪于劍下,以及霍天青帶走閻鐵珊的尸首,又和陸小鳳約戰于清風觀日出之時。然而白晝將臨之際,山西雁和「市井七俠」又上門以命相求,只為「天禽門」與霍天青的同門之義!最後則是霍天青送來給陸小鳳的那封信,言道︰「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
霜晴站在「又一春」的門口听完了不過昨夜和今早這麼短的時間里,發生的這麼多事情,一時之間也有幾分感概。
雖說霍天青是她記住的第三個擋在上官飛燕面前、空有一身好武學,甚至品性之高義也足以令人贊嘆的男人!唯一令人扼腕的,大概就是他和有情意義、對朋友從無背叛的陸小鳳一樣,卻偏偏白長了那麼一雙看不清上官飛燕真面目的眼楮了吧……
——花滿樓雖說目盲心不盲,不過他性格就是那般溫柔,即使知道上官飛燕欺騙于他,憑花滿樓的善良和大愛,卻能依然溫柔依舊,對于性格好得甚至有些讓人覺得不真實的花滿樓,霜晴也實在是無法言語了。
此時,除了一聲嘆息,怕是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霜晴走到距離陸小鳳和丹鳳公主最遠的對面靠窗的一張空桌旁,吩咐「又一春」的伙計隨便上點吃的東西。
趙大麻子炖的狗肉早就被陸小鳳他們一行人給吃完了,店里的酒也被他們喝得差不多了。不過霜晴純粹只是過來吃個飯順便打發一下時間,也沒什麼其他的要求,伙計只是上了一碗簡簡單單的陽春面,霜晴徑自坐在桌邊,用筷子輕輕的戳著上面蛋清滾圓、蛋黃還有些流汁的荷包蛋,倒也覺得有趣。
霜晴坐在桌邊,微微低著頭認真的吃著桌上那一碗陽春面,一頭濕漉漉的墨色長發垂到腰際,還一直在緩慢的滴著水珠。透過陽春面上氤氳的熱氣,有些瞧不真切她沉靜溫柔的臉。
窗外風雨交加,驟雨傾盆,瓢潑般的大雨就像是一串串斷了線的珠子, 里啪啦的落在地上,遠處的樹木,在這片茫茫水霧中,都變得模模糊糊了。
霜晴就坐在桌面,連綿的雨水多多少少總會有一點濺到她的桌上、白皙的手指間,霜晴也不在意,只是安靜的吃著那碗面。不看窗外的雨,也不看屋內的人。
霜晴一言不發,花滿樓也不再說話,就連一向性格跳月兌的陸小鳳,都顯得沉默了下來。酒家里一片靜謐,只余窗外的雨聲。
窗外的驟雨,隔斷了行路的人,也隔斷了行人的路。
然而,在這漫天雨聲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疾馳而過的馬蹄聲!
正在馬廄里一邊躲雨一邊啃霜晴剛剛才給它挖的馬草的踏炎烏騅耳朵動了動,把嘴里沒嚼完的甜象草直接就吐了出來,突然發出一陣高聲嘶鳴,驚得那陣正往這邊飛奔而來的數十馬匹的蹄聲陡然間變得有些凌亂。
轉眼間,那一行人已經縱馬經過了「又一村」的外面,與屋子的窗口擦身而過之際,那幾個身著青柴衣、白笠帽的人已經揚手將數枚暗器擲了過來,那速度快得駭人,竟發出一陣與空氣摩擦而起「嗖嗖」怪聲。
霜晴躲過一道穿窗而過的烏黑暗器,帶有火紅色孔雀羽的雙劍鸞歌鳳舞已握于手中,縱身從窗口躍身而起,踏炎烏騅已經沖到了窗外,載著霜晴飛奔而去,趕在那「硝磺霹靂彈」圍繞著「又一村」炸開的火焰之前,追趕剛剛那一行投擲暗器之人。
有人在雨中縱聲狂笑,大聲呼喊︰「陸小鳳,這只不過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若再不識相,就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暴雨傾盆而下,雨聲喧囂,轉瞬間,那人的聲音幾乎已經離得很遠,漸漸不能分辨。
然而,剛剛吃飽喝足的踏炎烏騅想要追上幾匹已經在雨天奔馳許久的良馬,又豈非只需片刻功夫?
霜晴的身上幾乎已經全部濕透了,眼睫上都沾了幾點晶瑩的水珠,踏炎烏騅的身上,大顆的水珠也順著光亮油滑的鬃毛甩在後面。
望見了前面最後一人的身影,霜晴從踏炎烏騅的背上飛身而已,遠遠的一招雷霆震怒打在那青柴衣、白笠帽騎著的馬匹上,隨即又用劍心通明封住其經脈。
原本飛奔的馬瞬間無法動彈,直接摔到在地,馬上的人也由于經脈被封,施展不出輕功來,隨著馬匹重重的摔在地上!
瞬息之間,霜晴已經施展輕功「暗香掠影」飛身輕飄飄的落到了那人身邊,借機一劍刺入那人的琵琶骨,廢了那人一身武功,怕那人又是死士服毒,先卸了這人的下巴,然後才在雨聲中輕輕說道︰「用火藥暗器砸丹鳳公主和陸小鳳那個白長了一雙眼楮的家伙也就罷了,你知道屋里都還有誰,就敢狂言燒了整個酒家?」
作者有話要說︰霜晴還有保護花滿樓的任務呢~居然敢砸價值三百金的花滿樓,這事絕對不能忍!!
原著里,霍天青給陸小鳳的信︰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之明日。
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
金鵬舊債,隨時可清,公主再來時,即弟遠游日也,盛極一時之珠光寶氣,已成為明日之黃花。
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
天青再拜
霍天青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一個人,可惜和花滿樓一樣,竟然喜歡上了上官飛燕。
陸小鳳那個同樣不長眼的是跟丹鳳公主搞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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