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激動地吼道︰「不,我不能看我小師妹往火坑里跳,即使她不嫁給我,也不能嫁給徐林宗,徐林宗愛的是屈彩鳳,不是她,她嫁給徐林宗一定不會幸福的,我可以離開她,但不能看著她一生受折磨!」
裴文淵搖了搖頭︰「她現在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是不是受折磨,還用得著你多管嗎?徐林宗的父親徐階是禮部侍郎,即將入閣的重臣,連陸炳都要讓他三分,你還看不出來嗎?為什麼徐林宗失蹤五年,一回來就能當上掌門弟子,為什麼以前武當一直壓制你,卻扶持徐林宗,你真的以為這只是武功天賦高低的問題?」
裴文淵越說越激動,反過來一把抓住了李滄行的肩膀,直視著他的雙眼,大聲道︰「現在的江湖各派,有哪個不跟朝廷,跟宮里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少林的後台夏閣老要倒了,魔教的主子嚴嵩一黨正權勢沖天,這時候的武當除了把賭注下在徐林宗身上,還有別的辦法嗎?沐蘭湘不過是一介女流,她對這個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這麼聰明的人會不知道?醒醒吧,李滄行!」
李滄行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這個道理他當然心知肚明,只不過一直不願意接受罷了,裴文淵的每個字都在刺得他內心滴血,可是他卻沒法說一句話來反駁。
裴文淵緩了緩,輕聲說道︰「滄行,听我的,不要為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浪費時間了,不值得,也只會讓別人看輕。她要通過這樁婚事讓武當找上徐階這個靠山,沒有幸福也是她自找,你我兄弟一起去闖蕩江湖,以後還怕找不到好姑娘嗎?」
李滄行默然無語,他的心里在劇烈地斗爭,理智告訴他應該听裴文淵的,但失去了沐蘭湘,他一下子覺得空空蕩蕩的。整個人的靈魂好象都失去了,這兩年他一直強迫自己不要糾結于兒女私情,由于接觸到了頂尖的武功,在練武上也分散了他不少注意力,但現在他才知道,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不如小師妹重要,失去了她,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了,更不用說其他。
李滄行緩緩地開口道︰「文淵。請你幫我一件事。尋找些易容的衣物。再給我找件破破爛爛的乞丐衣服來。」
裴文淵微微一愣︰「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滄行咬了咬牙,說道︰「不管怎麼樣,我想最後嘗試一次,大婚的當天。我打扮成丐幫弟子混進觀禮的人群,如果小師妹心里真的有我,她會放棄的。」
裴文淵厲聲喝道︰「李滄行,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剛才她都當面拒絕了你,你怎麼會想到在大婚典禮上她又回心轉意!」
他說著抓起了李滄行手里塞著月餅面團的手︰「連這個定情的信物她都狠心還給了你,你怎麼會覺得她還有回頭的可能!李滄行,你該不會是想在大婚典禮上強行搶奪沐蘭湘吧,我一定要告訴你,別胡思亂想。做些出格的事情!今天我運氣不錯,山道上直接踫到了巡邏的沐蘭湘,徐林宗現在還不知道這事,不然要是知道你這時候來搶他新娘,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李滄行狠狠地抽回了手。叫道︰「文淵,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只要親眼看到小師妹最後的選擇,如果她真的和徐林宗拜堂成親了,那我也就徹底死心了,只要她還沒有跟徐林宗拜堂,那一切都還有可能,文淵,請你幫我這次!」
裴文淵長嘆一聲︰「李滄行,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也罷,為了讓你這個傻瓜徹底能清醒過來,我就幫你最後一次,易容之物和丐幫的衣服是吧。我這就去給你弄來,只是你想清楚了,萬一要是丐幫來人,你怎麼辦?」
李滄行搖了搖頭︰「在玉堂春里有三教九流的各派同道,武當這回也是遍發英雄帖而已,我到時候只說自己是附近的大義分舵里的新晉弟子就行。」
裴文淵站起身,也不多說話,直接飄然而去,只剩下李滄行癱坐在地上,臉上眼淚橫流,一言不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亮,裴文淵奔了回來,丟了兩個大包裹在李滄行的面前,冷冷地說道︰「一包是你最愛吃的肉包子,另一包則是你要的乞丐裝和易容用的豬皮,小刀,顏料,水粉和銅鏡,這兩天你好自為之,大婚是在後天的正午,滄行,我最後提醒你一次,你想看結果,好好看就是,千萬不要亂來,到時候我也會盡我所能地幫你!」
李滄行剛才整個人都是處于失魂落魄的狀態,听到裴文淵的話後,才反應了過來,木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文淵,真是太謝謝你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亂來,我只想看個最後的結果,僅此而已。這把紫電劍,我那天不好攜帶,勞你幫我暫時保管,謝謝。」
裴文淵嘆了口氣,接過了紫電劍,他揮了揮手,「祝你好運」四個字隨著他身形的遠去,遠遠地飄了過來。
李滄行就著崖後的山泉水,把自己易容成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三十多歲乞丐,裴文淵帶來的那身乞兒服,又髒又破,還散發著一股惡臭,但李滄行這會兒卻是置若罔聞,直接月兌掉了外衣,把這套乞服套在了身上,那塊月餅他還是貼身攜帶著,甚至比斬龍刀更貼近自己的肌膚,這東西只要一貼著他的胸口,對沐蘭湘所有的恨意都會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憐愛。
整整兩天,太陽上升了又落下了,月亮落下了又升起了,李滄行就這麼枯坐在思過崖頂,仿佛外界的時空變換都與自己沒有了關系,那一包肉包子本是他的最愛,但他根本沒有心思吃,兩天的時間只喝了兩口水,木然地看著雲卷雲舒,日起日落,一切只等著那個時刻的到來,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去親眼看看,對自己也算有個交代。
說來也奇怪,武當上下可能是為了操辦婚事,都忘了有這麼一個本派的思過崖,這幾天居然連一個巡山的弟子也沒有。但現在的李滄行也是心亂如麻,根本無暇去想這些,甚至他的耳目都變得有些遲鈍,即使有高手能接近到他十步之內,也是渾然無覺。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過去了,已是初冬,草叢上早早地掛著露珠,天氣有些涼了,李滄行這幾天是真正的餐風露宿,粒米未盡,由于一直處于巨大的悲傷和不安中,心神不穩,有些風邪入體,今天站起身喝水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頭暈,鼻子也有些堵,這是典型的傷風感冒的癥狀。
李滄行自從十歲之後就幾乎沒再生過病,沒想到在神功小成的今天卻象個普通人那樣感冒了,他木然地站起身來,找到崖邊的清泉,把整個頭都浸入了那清涼寒冽的溪水中,就在這青山綠水的武當,與沐蘭湘從到大的一幕幕往事與美好就象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地經過他的腦海,再抬起頭時,已是雙眼布滿紅絲,欲哭無淚。
李滄行意識到自己的這個狀態去參加大典可能有些不行,他听到遠處有些嘈雜的人聲遠遠地順著山風飄了過來,料想是上山觀禮的各派俠士紛紛上山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暗想現在這時候上山,給人盯住盤問有可能會露餡,還是等人多時再混進去看。
李滄行盤膝而坐,先是念了十幾遍清心咒,把腦子里雜七雜八的念頭收拾了一下,做到靈台清明,然後慢慢地功行八脈,兩天前他幾次急火攻氣,氣息逆運,這兩天又沒有好好地調理,這一運氣,感覺有些經脈有些微微地受損,氣息的運轉都不如前幾天流暢,費了好大的勁,花了多出平時一倍的時間,才勉強功行了一個周天,又漸漸地恢復了平時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