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游鴻倒是沒看出來她是個弱質女流。
不聲不響就能放倒一個青壯年,要知道那謝少偃也是常年習武武藝非凡的,又受過特別的訓練,尋常迷藥他如吃飯一般。也不知蘇錚手上是有什麼好東西。
不過蘇游鴻以為是顏君煥的人給她的,心里只覺得顏君煥對她可謂是信任寵溺。
不過他覺得謝少偃不冤,就如蘇錚所說,謝少偃將主意打到蘇錚身上,實在是有失氣量,流于鄙劣了。這個認知讓他心中微微沉重。
蘇游鴻不說話,蘇錚惦記著顏獨步此時在何處,也暗自思量著,兩人都沒說話,忽然扮作蘇錚侍女的小儀進來道︰「姑娘,外頭有游船請你說話。」
蘇錚微愣,和蘇游鴻對視一眼,今日湖上的游船有好幾艘是蘇游鴻和宮大管家布置的,上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用以偷偷模過來結果謝少偃的人。
為了隱秘,是等畫舫到了湖心處,與其他游船拉遠了才動手的,因而此時畫舫離湖岸極遠,怎麼有船只也到這里來了?
蘇游鴻問︰「是什麼人?」
小儀看了蘇錚一眼︰「是二皇子的瑯側妃。」
「什麼側妃,我又不識……」忽地想起什麼,蘇錚恍然道,「是瑯開翠?」
瑯開翠嫁給景卓為側妃的事,蘇錚後來也是有听說的,她出嫁前砸碎所有紫砂作品的激烈舉措也曾在坊間為人所議論。蘇錚听了之後只覺得非常可惜。
瑯開翠的功力是在自己之上的,她是從真正的紫砂世家里出來的,是經過風經過雨的紫砂大家,到如今也依然是自己需要仰望的對象。
不過即便如此,也沒到非要見面敘舊的地步。♀
蘇錚皺眉︰「我和她並不熟。」
蘇游鴻道︰「會不會是為了謝少偃?」
莫非他們算計謝少偃的事已經暴露了?
小儀又道︰「那瑯側妃的船過來了,看樣子是你不過去她就要到這艘船上來。」
「來者不善啊。」蘇錚道。「不管她什麼意圖,我們可不能被抓個正著,這樣吧,我過去,你先把謝少偃安置妥當。」
蘇游鴻斷然道︰「不可。若她真是沖著謝少偃來,你去了只是白白冒險。不如請她過來,至少在我們控制之中。」
「或許人家只是單純想找我說話呢。何必節外生枝?況且我身邊可不缺高手,還怕她?就這麼說定了。」
蘇錚站起來帶著小儀出去,根本不由蘇游鴻阻攔。蘇錚也知道其實大的形勢沒有蘇游鴻說的那麼樂觀,顏獨步處境還是很艱難的。抓住謝少偃意義重大,最重要的是這是她幫忙做的第一件事,或許也是唯一一件事,她強烈希望能完美完成。
走到甲板上。蘇錚看見對面一艘要小型些的游船正在慢慢靠近。船頭由人攙扶著站著一的碧水色羅裙的女子。女子年齡不大卻做婦人裝扮。面覆絲絹身姿婉約,往那一站便與春光水色相映生輝,尤其一雙眸子粲然含水,令人賞心悅目。
兩船還隔著一定距離,兩個女子若是這麼互相招呼起來實在難看,故而兩人什麼也沒說,只蘇錚這邊放下小船做出要過去的姿態。瑯開翠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便安靜地站在那兒等候。
蘇錚剛踏上對方的船,瑯開翠便走近幾步笑著道︰「一別幾月,蘇姑娘越發清新別致了,不,如今應該稱‘歸鴻郡主’了。」說著便盈盈一拜。
蘇錚也不知道是自己這個所謂郡主大還是皇子側妃大,只知道禮多人不怪,便還了一禮︰「瑯側妃也是光彩照人。」
「再好的光彩也比不上姑娘家的活潑明艷。」瑯開翠似乎這麼呢喃了一句,蘇錚沒听清,接著她又道,「前日一別,你我再見身份都已是大大不同,真要讓人嘆一句造化弄人,若是不嫌棄進來坐坐。」
蘇錚欣然應下,回首給蘇游鴻打個眼色,讓他趁早離開。
瑯開翠的游船不比謝少偃的畫舫大氣,但里面布置卻精致得多,更顯女子的細膩柔情。瑯開翠親自斟了一杯茶︰「听聞你那雙弟妹並非是親弟妹?一心認祖歸宗不說還要坑害你?」
蘇錚一愣,哪有這樣上來就揭人傷疤的?她勉強笑著說是︰「沒想到芝麻大點的事竟都傳到側妃耳中了。」
瑯開翠倒不見尷尬,只嘆道︰「你倒是好脾氣,要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只怕要與人拼個魚死網破,你卻就這麼跑了,也不忍心給人一點教訓。」
蘇錚心說我當然給人教訓了,可不是將林趙二家弄得天翻地覆,只是沒有特別針對林婉約姐弟罷了。其實想來,她弄出那麼大的事,那兩人在林家只怕也沒好果子吃,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想那麼多又有何益?
只是她不大明白瑯開翠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只听瑯開翠道︰「其實我今日是想特地謝謝你,若非有你林氏也不會遭殃,他們本是搶了我瑯氏的營生,可這麼一亂,他們是不放棄紫砂也不行,我們瑯氏便保住了地位,這都是托了你的福。」
她站起來舉著茶杯,鄭重地道︰「或許在郡主眼里小小紫砂不算什麼,于我們瑯氏,那卻是百年的名聲和全族人的仰仗。開翠這里以茶代酒謝過郡主。」
還來真的?
蘇錚忙起身避過,只是瑯開翠態度強硬,她看著她眼中的堅決和誠懇的感謝之意,想到對方也算為紫砂奉獻了所有的童年和青春。
蘇錚尤其敬重敬業愛崗的人,因此也不願拂了她的意,端起桌上的茶也喝了下去,表示接受她的謝意。
瑯開翠釋然地笑了。
接著兩人就坐在大窗邊欣賞景致,時不時說兩句話,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蘇錚看著自己坐過來的畫舫已經落在遠處,估模著蘇游鴻應該把謝少偃弄上別的船走了,正想告辭,瑯開翠的人送進來兩碗吃食,瑯開翠道︰「我在皇子府中整日閑著慌,便琢磨起廚藝來,這藕粉水果羹是我胡亂搗鼓出來的,藕粉里加入了蜜桃片、楊梅醬、枸杞、蓮子,還撒了花生仁、芝麻、桂花等物,香甜可口,又最易克化,你嘗嘗?」
藕粉水果羹?
蘇錚記得她穿越之前去什麼步行街的時候常常看到有人賣這種食物,一碗要五塊錢往上走,她那時是實實在在的貧民,哪里舍得花這個冤枉錢,就從未吃過,沒想到這里也有這種吃法。
她看那藕粉晶瑩剔透,里面各種作料紅紅綠綠頗為好看,正要端起。
小儀卻搶先端去嗅了嗅,看了看,又嘗了一口,過了片刻才說︰「可用。」
瑯開翠一臉僵硬。蘇錚解釋道︰「這丫頭就是謹慎慣了,側妃莫怪。」
瑯開翠搖搖頭,忽道︰「你剛才還喝了茶。」
小儀道︰「那茶我早已看過,無礙。」
什麼時候的事?
蘇錚和瑯開翠心里都有同樣的疑問。
送上藕粉水果羹的有兩個丫鬟,一個就驚奇地對小儀道︰「這位姐姐對毒物很是精通麼?恰好我們側妃娘娘有了身子,對吃食是萬般忌口,就怕有什麼食物相克是對胎兒不利的,又或是……哎呀,姐姐可指點奴婢一二,奴婢定感激不盡?」
「清月!如何胡說!」瑯開翠斥道,臉上有些掛不住,卻是一抹嫣然的喜態。
蘇錚詫異地看著瑯開翠,笑道︰「那要恭喜側妃娘娘了。」轉頭對小儀道,「你若是懂,就為側妃盡一些力吧。」
小儀面無表情地道︰「我不能離開姑娘身邊。」
那清月忙擺手︰「不用離開不用離開,姐姐就在這兒給我說說吧。」
小儀略作猶豫,看看蘇錚便答應了,被清月拉到幾步開外的窗邊去說話。
蘇錚就吃起藕粉水果羹。
果然非常美味,正好公主府的飯菜不是很合她的胃口,她也懶得多說,每頓都是湊合過去,此時便吃得香甜。
當猝不及防的一聲尖叫在耳朵邊邊上炸開的時候,她一口食物卡在喉口正要咽下,整個人被驚得重重一悚,心髒驟然要停止一般劇痛,整個人的呼吸思維動作血液都在那一剎那里停掉。過了一刻,才猛醒食物被嗆進了氣管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碗摔在腿上,捶著喉口揪著心口,一瞬間憋紅了一張臉。
「姑娘!」小儀見此沖過來慌忙拍撫她的後背,怒目呵斥那個在蘇錚耳邊尖叫的丫鬟︰「瞎叫什麼,我家姑娘有心疾,嚇著了你擔當得了嗎?」
那丫鬟分外無辜,差點哭了出來︰「方才見地上有個影子一閃,還以為是老鼠……」
小儀哪里顧得上听她說什麼,趕緊去看蘇錚,知她是嗆著了,忙手上運氣沿著她的脊柱往上推,一個用力逼得蘇錚吐出一口穢物來。她正要松口氣,卻見蘇錚順過氣來,面容更見猙獰,臉色紫漲紫漲,豆大的汗珠下淌,整個人幾乎要痙攣起來。她顫著手一把狠狠抓住小儀的袖子︰「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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