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葉兄，都跑了百多里，別說人影，連個鬼影也沒有，你真能確定方向沒錯。」
燕赤霞建步如飛，腳步起落間便跨越三五丈距離。雖然神情未顯疲備，但他頭上有細密的汗珠露出，顯然維持這種速度並非輕而易舉。他身邊的十方就逍遙多了，看上去就像游山玩水的公子哥，整個人神態輕松，步伐平緩，如閑廷信步，嘻戲花間。偏偏速度一直與燕赤霞看齊，不超前半步，也不落後一分。
「當然！」十方回答，突然停下腳步。
他當然能確，事實上就在前方不遠處，無量站在山頂，專心致致的打量著正在混戰的兩波人馬︰一波有十幾「人」，披堅持銳，法力沸騰，進退有距，殺氣凜然；另一波卻是寧采臣、張旭清和唐耀祖三人。
寧采臣三人沒有修成浩然正氣，不得神通，哪怕有些小手段，按理說也絕不是訓練有素有的十幾位軍士的對手，更何況這些軍士還有著不弱的武力。然而事情恰好相反，十幾位軍士被殺得連連後退，而且動手的只有寧采臣一人。
他出手凌厲，浩氣纏身，劍出必有「人」受傷。不過半刻鐘，軍士被殺得潰敗，又被一一削首，紛紛化為輕煙，消失不見。顯然，這些軍士都不是人，而是鬼。
「無量大師，故人相逢，不下來見上一面嗎？」寧采臣使用的寶劍化氣融解，浩然正氣消失，他轉過頭，看向山上的無量。
無量抬腿前移，下一刻卻突兀的出現在寧采臣面前。兩人直線距離至少有五十丈，神足通跨越空間，一步到位，還有所余力，顯然是神通大進。看來此翻療傷功不可沒，沒有浪費歸元還真丹。
「敢問洪施主，儒家主張胸懷坦蕩，問心無愧，舍身取義，是這樣吧？」無量眼神冰冷的看向寧采臣，不，是洪繼元。
「我知道大師的意思。放心，老朽不敢、也違不了道統，做出奪舍重生這種事來。我附在寧采臣身上，一是此地危險重重，他們無力做護自已，而老朽身體已毀，迫不得已；二是有件事情不得不做，否則難以瞑目。如今有大師保護，他們安全無憂，等我私事了結，便是死亡之時，那時他自會醒來。」洪繼元解釋。
「貧僧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可不敢說能護得了誰！」听了洪繼元的解釋，無量也發現他只是附身在寧采臣身上，沒有行奪舍之舉，神情便有所緩和，只是語氣仍算不上好。
「當然不會讓大師白白出力！」洪繼元身體已毀，只能依附在寧采臣身上苟延殘喘，嚴然大半個身子已步入黃泉的樣子，但身為大儒的傲骨仍在，絕不會低聲下氣求人，「既然大師對這方世界並無了解，就以老朽所知來換，如何？」
「施主以為兩者可以相提並論？」無量問。
「這點請大師放心！」洪繼元說得極為肯定。
無量皺眉。洪繼絕對不知他的底細，能在危險時將寧采臣三人收入須彌佛國中。
一般而言，以他的身手，就算環境陌生，又遇到危險情況，哪怕打不過，逃月兌的幾率還是很大的。然而若帶著寧采臣、張旭清和唐耀祖三人，他自身的安全性至少要降底七八。相信洪繼元也不會不了解這點，但他仍然選擇這種交易，顯然對他所知道的東西非常有信心。
「一言為定！」稍作猶豫，無量便答應下來。
其實他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根本不可能就此分道揚鏢，就這麼放著寧采臣不管。他必定會與他們同行，如此即便是拒絕交易，等他們遇到危險時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大師果然是個爽快人！」白亮的浩然正氣凝結成書，洪繼元將書遞給了無量。
無量接過，檢查後發現沒有異常；神識掃過，書冊化為流光，依附神識，鑽入識海，形成無數畫面，融入無量記憶中。以識海傳信的方式交流，只要識海能容得下，再多的信息也只要瞬間就能記完。
「洪施主下一步要做什麼發，不知能否告知？」無量雲淡風清的問，好像根本不在意那些信息。
「哦，無量大師沒別的想法？」洪繼元有些吃驚，在他的預計中，無量最少要愣上一時半刻的。
「知道就行，能有什麼想法。」無量平靜的道。
「大師好心性，當初我剛得知時可猶豫了許久！」洪繼元贊嘆。
「談不上好，只是本領有些特殊罷了！」
無量沒有撒謊，現在的觀宇和十方，一個心念如潮，一個蠢蠢欲動，若非還有三分理智提醒他不益輕舉妄動，早已開始撒野，跟心性好確實不沾邊。
「大師謙虛了！」洪繼元淡淡一笑，轉過話題，「不知大師是否知曉葉秀才的下落？」
對于在他眼前被黑山老妖斬神刀氣淹沒，本應身死魂消的葉凌雲，洪繼元卻以極為肯定的語氣說他還活著。
「最近一直在一起，施主找他有事？」無量問，也沒想過編故事來說明為何十方還活著。對于像洪繼元這種彌留人間，將死未死的大儒，其靈覺處于一生的顛峰，單憑他能肯定十方還活著就可窺見一斑，無量現在的本事想要說謊瞞過他很難。
「老朽最後這點放不下的私事要應在他身上了。」洪繼元道。
「不知施主私事為何，可否告知一二？當然，若有不便也就罷了！」無量道。
「世無不可言之事，哪來不便！老朽少時，僥天之幸，得先師傳下衣缽，如今就要追隨而去，卻後繼無人。老朽生死事小，然絕不能斷了恩師學問。葉秀才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就養出浩然正氣，正是繼承的最佳人選。」話及生死，洪繼元神態語氣神態均無半點波瀾，顯然已經完全看開。
「淡漠生死，洪施主心性才是無人可及，小僧佩服！」無量向洪繼元行含首，眼神中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雖然儒家修行並不以神通法術見長，然而以洪繼元的修行造詣，若真要行奪舍之舉，成功率也是相當之大，但他卻謹遵道統，嚴守不以神通法術亂世的戒律，慨然赴死，如此心性，由不得元不佩服。
無量這一禮，就是敬他這種大無畏的精神，至于眼神中的無名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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