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沉重的紅木雕花大門被人緩緩推開,一身白素的清麗女子拎著食盒走了進來,步履輕盈彷如無聲。
涼柏倏地睜開眼,略一側首看向來人,是方素心,心底不免有些失望,他原以為幻月一大早就會過來的。
「殿下,臣妾听幻太傅說,您的身體已好轉可以進食了,今個兒一大早特地去御膳房準備了您最喜歡的銀耳燕窩
方素心淺淺地笑著,精致的妝容掩蓋了一臉的憔悴,她不動聲色地將食盒放置在一旁,端出依舊散發著熱氣的燕窩。
涼柏不動聲色地望著女子,動了動身體,撐起身,背靠著枕頭,半倚在床頭,目光沉靜,散發著一絲犀利。
他與方素心之間,一直相敬如賓,在外人看來太子與太子妃伉儷情深,實際上,一年到頭卻說不上幾句話,兩人即便睡在一張榻上,也是同床異夢。
「听說,幻月是你請來的?」
聞言,方素心一怔,這男人的心里果然從來也沒有她。
「是她放下湯勺,端著小碗上前,肯定地答道。
涼柏目光微移,停在了女子蔥白的手指上,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在發抖
「是……天氣突然轉涼了,臣妾一時還沒適應過來方素心鎮定地答道,依舊維持著同一動作,散發著香甜氣息的燕窩卻被男人忽視了。
「嗯,把東西放下吧,回去記得添衣保暖涼柏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道。
方素心僵硬地維持著嘴角的笑容,心口一陣酸澀,卻只得強作鎮定︰「是,臣妾這就告退了
不論她怎麼努力,他終究不會多看她一眼。
無論她如何改變,他依然還是不屑一顧。
房門再一次被關上,方素心站在門外,自嘲地笑笑,手中沉甸甸的食盒內,安靜地躺著白淺之前交給她的匕首,她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方素心萬般無奈地閉上眼眸,方一轉身,卻見幻月匆匆忙忙地趕來,漆黑的眸子泛著溫潤的光澤,卻在對上她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凌厲。
她忽然渾身一僵,仿若不軌之心被人看破一般心虛,呼吸逐漸緊促,佇立在原地不得動彈……
「參見太子妃
幻月的聲音十分溫和,听不出一絲情緒,可她卻更加緊張,連身體也抑制不住地顫栗起來。
「外面風大,您還是趕緊回房去歇著吧幻月朝方素心微微一頷首,又補充了句,隨後推門而入。
擦身而過的瞬間,方素心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同時有些慶幸,幸虧方才沒有沖動,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捏緊了食盒,方素心深吸一口氣,準備折回自己居住的夕顏殿,然而——
「姐姐對殿下,果然一往情深吶白淺緊隨幻月而來,卻好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也猜到了方素心沒能下殺手的事實。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深不可測。
可誰知,女人通常就輸在一個「情」字上。
白淺嘲弄地撇撇嘴,儀態萬千地走上前,笑意逐漸加深,臨到方素心面前時,卻神色突變,湊到對方耳畔,低聲軟語道︰「姐姐,你既舍不得榮華富貴,也只好委屈了你那情人吧。不然——」
白淺意味深長地笑笑,旋即移開了兩步,一襲單薄長裙立于寒風之中,卻無端地散發出駭人的煞氣。
方素心下意識地倒退一步,驚恐地看向對方,她當初果然太小看了這女人!哦不,確切地說,她還是只是個少女,城府卻深不可測教人不得不防!
「你爹是大將軍,乃是大皇子黨羽的重臣,卻命你進宮勾引太子殿下,其心路人皆知!」
「那又如何?」白淺禁不住冷笑著上前,方素心步步後退!
鑒于涼柏向來喜靜,洛華宮雖然守衛重重,但正殿附近卻向來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也正是因為這樣,白淺才絲毫不顧忌身份尊卑,逼得堂堂太子妃一直退到拐角處……
方素心面色蒼白,卻忽然笑了︰「女人一輩子最大的夢想,不過是成就一段良緣,夫妻和睦,將來兒孫滿堂……」
白淺猛然一怔,頓時停住了腳步,她神情迷茫地望著方素心,心底忽然酸酸的,有種類似難過的情緒涌上心頭。
「白淺,你可曾愛過什麼人?」
「……」她無言以對,卻在心底默默地點頭。
「明明愛著一個男人,卻不能相依相守,偏偏要嫁給另外一個人,這種痛,你明白嗎?」
「……」白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她才十六歲,情竇初開的年紀,為了父親的鴻鵠大志,她沒有選擇,只能遵照安排去參加游園會,像牽線木偶一樣,一舉一動,都被預先安排好了,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帶著痛與恨,只能走得那麼義無反顧,唯一的奢望便是……
時過境遷之後,那個男人能夠回頭看她一眼。
白淺淒慘地扯開一絲笑容,眼前一片濕潤。
方素心忐忑不安地觀察著對方,一步步誘導她,見她如今這般反應,便證明自己猜對了,但是——
「方素心,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既然選擇這條路,便只有走下去。所以——」白淺揚手擦干眼淚,眼底閃過一絲殺氣,狠聲道,「你死定了!」
當一聲,食盒落地,匕首突然跳出食盒,落在兩人眼中。
方素心毫不猶豫地拾起匕首,轉身便跑!用了全身的力氣,恍如逃亡般,拼命地朝著夕顏殿跑去。
白淺冷哼一聲,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地望著對方狼狽的身影,良久,輕輕地嘆了口氣……
兩個當事人,卻誰也沒發現,這一幕又被暗中的第三人瞧了去。
女人啊……小夜搖搖頭,轉身吩咐小白跟上去盯著方素心。
「需要動手?」
「看戲便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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