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人嘩然。正如繁所言,涼夏輸了,不論他是出自什麼原因,從他離開擂台的那一刻便注定了這樣的結局。沒有所謂的公平與否,誰也不能說繁華勝之不武,即便明眼人一下就看穿他耍得手段。
老太監扯著嗓子宣布玖音獲勝的那一刻,幻月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針狠狠地刺痛了小夜……「幻月無措地抬頭,聲音莫名地嘶啞老爺,對不起。「第一次,她如此自責,明知繁華卑鄙無恥陰險狡詐,她居然還是讓對方鑽了空子……如果她事先有察覺的話,事情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怎麼辦?「幻月喃喃自問,卻見玖音外交員已滿臉喜色上前,回稟老皇帝,後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旋即轉頭對身側的太監總管耳語一番,緊接著太監總管款款上前,手中拂塵輕輕一甩,中氣十足地喊道︰」傳皇上口諭,三日之後,為五皇子和玖音三公主舉辦婚禮!「
三日之後?這麼快……涼柏詫異地看向高台之上的老皇帝,千里傳音給涼夏︰」五弟,你先沉住氣,父皇這回的決定有些奇怪。「兩國聯姻這等大事,卻要在三日之內匆忙操辦?他倍覺異常地看向另一端面色平和的國師,後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移開目光,涼柏愈加疑惑,難道……父皇已發現他們對幻月……」三哥,你暫時替我照顧好小月兒,三日之內,我定會讓那女人消失。「涼夏收劍回鞘,高深莫測地瞥了眼春風得意狀的繁華,旋即退下了擂台。
消失?涼柏不贊同地皺著眉頭,軒轅雅畢竟是玖音三公主,若是她在大婚之前突然猝死,恐怕會引起兩國紛爭,到時候戰火連天,受累的可是無辜的百姓。雖然涼夏不是那種魯莽沖動之人,但他卻依舊止不住擔心。
繁華輕笑著飛下擂台,將長劍遞給侍女雛菊,一個旋身,落在座椅上,悠然地翹著二郎腿,興味十足地雙手抱胸目視前方繁城主,多謝了。「軒轅雅在徘白的慫恿下,強顏歡笑上前,給繁華斟茶。
繁華懶懶地斜著鳳眼,甚為不屑地瞥了眼女子,冷聲道︰」難得你還要感恩之心,只可惜,公主這杯茶……「」怎麼?你還嫌棄本公主的茶?「軒轅雅見狀,笑意瞬間凝滯,一臉不悅地喝道,要不是徘白將茶泡好了特地塞到她手里,她不會給這妖孽那麼大的面子呢!這人還偏偏不知好好歹了!
繁華無謂地笑笑,隨即朝侍女雛菊懶懶一瞥,後者機靈地上前,連忙端過軒轅雅手中的茶杯,禮貌地笑道︰」我代我家公子,謝過公主了。「
軒轅雅惱羞成怒︰」你一個小丫頭算個什麼東西!竟敢從本公主手里搶東西!「
雛菊面色一沉,嬌生慣養的主她可是見多了,給臉不要臉的主……眼前這位倒也是朵奇葩!」公主教訓的是。「口上雖是這麼說,雛菊卻不慌不亂地將茶杯奪了過去,直接放在一旁,隨後筆挺挺地立在繁華身後,再次化作雕像。
軒轅雅怒火中燒,還想發作,卻被徘白眼疾手快地拽住,連連往後拽。
少年壓低了聲音,軟聲軟語地哄勸道︰」公主息怒啊,您未來的夫君可是一直看著您呢。「
聞言,軒轅雅臉色微變,兩頰閃過一絲狼狽的紅色,她裝模作樣地輕咳了兩聲,高傲地轉身,一步一移,十分優雅地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徘白笑吟吟地跟了上去,路過海棠身側時,被她狠狠地踩了一腳,隨之听到女子的千里傳音︰」你大爺的,到底搞什麼鬼啊!干嘛慫恿繁華上去?現在又自以為是地在茶水里面下毒?「」涼夏既然看上了咱們家老爺,他總得經不住考驗才行啊,不然……「少年稚女敕純真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邪惡,」不然他活該娶你刁蠻任性的公主唄。「」我以為你跟軒轅雅關系很好呢。「海棠涼涼地回答,暗中月復誹不已︰總管說得對,徘白這廝果然是病的不輕一個玩偶罷了,無聊時可以耍耍,玩膩了,便直接丟了,毀了。「少年目光低垂,嘴角依稀噙著一絲恬淡笑意。這邊剛剛千里傳音給海棠,那廂又轉瞬換了副神情,一臉單純地扯著軒轅雅的衣袖直撒嬌︰」公主,听說明天的賽馬奪標很精彩,人空也想參加哦。「」你又不會騎馬,去參加干嘛?「軒轅雅好笑地反問,她這回絕不能心軟了,剛剛第二回合的比賽差點讓徘白把臉都丟光了,害她還低聲下氣地去求繁華那妖孽,這口窩囊氣實在是!
軒轅雅強壓下怒氣,轉瞬間滿目羞澀地看向涼夏所在的方向,卻失望地發現他不知何時離席了?」月……「溫軟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失落。
幻月猛然回頭,見涼夏的位子已空,緊接著他發現連涼柏也不見了,四下張望了一番,卻驀然發現,那兩人站在觀星殿遠處的宮牆之下,周圍草木茂盛,灌木叢恰到好處遮擋了外人的視線。
涼夏遠遠地站著,似乎正在和涼柏商量著些什麼,幻月不確定地想要站起身,腦海中的聲音及時地制止了他︰」月,接下去三天之內,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許懷疑我,若是有什麼事情無法決斷,可以找四哥商量。「
幻月著急地張了張嘴,偏偏他不會千里傳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涼夏突然飛身越過宮牆,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了,許久,涼柏慢慢地從灌木叢後走出,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那道目光似一眼千年,隱藏了太多他無法堪破的心思幻月,你早點回去歇著,還有,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半晌,涼柏沉聲道,隨後也匆匆地離去了。
幻月倍感無措地看向小夜,那丫頭一臉嚴肅地沉著臉,似乎在跟什麼人交流,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心底一陣惆悵。
熙熙攘攘地人群散了,對于碌碌而為的眾生而言,一日到頭,明天又將是新的開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固然玖音三公主將與五皇子聯姻一事與他們無關,頂多也只是飯後談資,偶爾大皇子黨派中人會忿忿不已,但都不是重點了。
君無戲言,鐵板釘釘的事,除非——」除非軒轅雅或者玄天昊兩人之間,忽然有一人意外身亡。「
儀華閣,院中石桌旁,繁華漫不經心地笑著,身後緊緊跟隨著七名白衣待女。
白影一閃間,墨竹已從牆外躍入,半跪在男子身前,恭敬地遞上一卷手札︰」公子,這是血陰關于幻月的所有記錄。「
蔥白縴細的手指輕輕執起手札,繁華輕輕扯開唇角,漾開一絲笑意︰」墨竹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是!「七名侍女異口同聲道。
繁華不緊不慢地翻開手札,深邃精致的五官印在落日的余暉中,如同被蒙上了一層聖潔光暈的神祗,然而,凡是認識他的人,沒有一個將他錯認仙人,因為他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日暮西陲,天邊浮雲似火,暖風夾雜著溫熱的氣息拂過面頰,凌江月若有所思地坐在桌前,心緒不寧,這一日,心急如焚,他剛剛認清了自己的心,剛剛掙扎在兩難的漩渦中,卻突然被一擊悶雷擊中。
原以為,他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涼夏娶妻成親,可事實卻如此殘酷地告訴他︰他真的好難過老爺,該用膳了。「小夜拎著食盒推開房門,見他這般消沉地坐在窗口,眼色不由一暗,涼夏與涼柏的提早退場,使得幻月一直心事重重,連她也忘了之前的賭約。
海棠轉告了徘白的意思,即便她也覺得是該考驗下涼夏的真心,可是這一次似乎玩得太過火了,因為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這般傷心的模樣小夜,我不餓。「幻月回頭,朝她淡淡笑道,聲音有些低沉軟綿。
小夜一怔,暗暗嘆息,最後默默地坐在幻月身旁,安靜地陪著他,許久未說一句話。
與此同時……」墨竹。「華麗的聲線多少一線意外,繁華鳳眼微挑,」沒有遺漏其他信息?「
少女微微頷首,恭聲道︰」這已是血陰中,整理出來的所有訊息。「她也覺得奇怪,幻府那些下人,一個個身手不凡,卻怎麼也查不到他們的資料,就連幻月也只是記載了這人八年前參加科舉,一朝及第,被君綾王欽點為當朝太傅,作風……
墨竹微微一頓,資料中顯示幻月的聲名狼藉,尖酸刻薄,作風詭異又大膽,曾在早朝之上活活氣死曾經彈劾他的大臣,曾不知廉恥地跑去跟太子涼柏示愛,曾……太多的劣跡斑斑,以至她此刻回想幻月那張耐看的臉,想直男子溫潤清澈的眸子,想起那溫和淺淡的笑容,只覺得……飄渺虛幻八年之前的資料,一點也找不到?「繁華邪魅勾魂地笑了笑,隨手將手札扔向半空,剎那間,紙屑漫天如雪花般飛舞。
那人仿佛憑空出現一般,一月這前,又自殺未遂,繼而性情大變?
果然是個有趣的家伙。繁華垂目一笑,隱約暗紅的發絲趁著紫色衣袍,翩翩飛舞,一笑一瞥,懾人心弦主公。「墨竹小心翼翼地喚道,不知不覺間,已是冷汗淋灕,汗流浹背,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她豈會不知,繁華笑得愈發勾人,就意味著他愈生氣,也預示著將有人要倒霉了……
意料之外的……
夜色如幕,涼風習習,院中竹影重重,昏黃不明的光暈映照著沉重的陳舊木門。
吱嘎一聲後,一只素白縴細的手掌從半敞開的門後彈出,輕輕擱在灰白的牆壁上,似流連繾綣地來回觸模著早已劃開的痕跡。
空氣嘶嘶異響,一地冰霜蔓延來開,一襲黑色寬大斗篷的男子緩步上前,朝廊下之人微微頷首放肆,你來了。「聲音溫醇如酒,若溪水流過心間,潺潺而動。
這聲音很動听,有著一股令人迷醉的魔力。這一點,放肆很早之前便意識到了。他不動聲色地佇立在原地,不言不語,只是安靜地低著頭,正如已然過去的那麼多年一樣你打傷了紅衣。「男人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听不出一絲情緒的話語,正如他看不出喜怒的面容一般距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十天,我要你為我做最後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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