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徐榮收了天陰,直回福地,剛到門前,倒為眼前的情景吃了一驚。
原本清淨的神帝谷外面,赫然立著七個大寨,看營盤大小,每個寨子怕是有四、五萬的妖兵、修士。
這七營連環,宛如長蛇,首尾相顧,暗合天機。就這陣勢,如果配合得當,同等級的對手,沒有五倍,修想取勝。但面對本領高強之人,卻也無用。只消一揮手,自然化為齏粉。
徐榮不知深淺,心中疑惑。忽然听得一聲炮響,卻見一個小道士,領著三五百妖兵,都是面目猙獰之輩,呼啦啦的沖出,在雲頭下立定,擺了個正正方方的小陣。
那道士長的倒也英氣勃勃,指著徐榮喝道︰「你是何人,到這里有何目的?」
徐榮听了倒也好笑,這小道士不過元嬰後期,似他這種修為的人,在洪荒世界,如同過江之鯽,多的數不勝數。
他也不屑和這小輩一般計較,打量了一眼遠方,笑道︰「這是我的山谷,我如何不能來?」
莫欣這時也听出貓膩,她本不知道這里是徐榮的地盤,如今听來,卻是這些人不懷好意。
那小道士听了徐榮的話,倒吃了一驚,一臉的惶恐之色,推金山、倒玉柱,大禮參拜道︰「貧道不知老主人歸來,有失遠迎,還請老主人恕罪。」
徐榮听了這番說辭,不由得一愣,他眉頭一皺,喝道︰「你背後主事是誰,讓他出來見我。」
那小道士跌跌撞撞的沖回營盤,不過片刻,中軍大營呼啦啦的沖出一大幫修士,都是頂盔貫甲,威風凜凜之輩。為首一人,頭戴束發紫金冠,身穿黃金鎖子甲,足踏一雙步雲履,身批絳紅袍,腰間跨一口寶劍。倒也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徐榮見了來人,卻是怒由心生。來人不是別人,卻是墨竹童子。想來在自己不在的著段日子里,這小子不甘于寂寞,整日里的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可這等修為之人,招來有什麼用處?徒惹人忌罷了。
墨竹見了徐榮,滿臉笑容,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又向一旁的莫欣忒咚咚咚的磕頭,口中道︰「這位想必就是師娘了。墨竹給師娘磕頭了。」
徐榮撇了一眼莫欣,見她滿臉笑容,知道墨竹有意為自己拉靠山,不由得冷笑道︰「這是怎麼回事?如果今天你不說清楚,任誰求情,你也少不得受苦。」
墨竹听了,訕訕笑道︰「師父,您有所不知,這些人都是因為修為淺薄,被人逼迫,才投到此處的。天長日久,人數眾多。我和師兄商議,師父的山場著實不小,難免有些宵小前來騷擾。索性將他們整合起來,巡山護林,也省了不少事情。」
徐榮冷笑道︰「怕是你想當山大王吧!」
墨竹听了大驚道︰「弟子不敢……」
莫欣見墨竹惶恐無地,心中不忍,輕輕拉了拉徐榮的袖子,有求情之意。
徐榮沒有理會莫欣,她初來乍到,並不了解情況。若是任由這墨竹胡鬧下去,日後還說不定惹出什麼大事。更何況聚集的這些人再修煉個幾百年,幾千年,或許還會有些作用,如今的他們,和炮灰有什麼區別?
徐榮沉聲道︰「你師兄哪里去了?」
墨竹听了,立刻恭敬的道︰「師兄他領著三千小卒去附近的龍頭山建要塞……」說到這里,他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
徐榮直氣得火冒三丈,這些家伙還真有才,居然開始圈地了。他們打的什麼主意,難道以為這天下間真的沒有人能收拾得了他們不成?
想到這里,徐榮怒斥道︰「馬上把你師兄找回來,你們兩個來谷中見我。」說罷,大袖一揮,帶了莫欣進了神帝谷。
神帝谷依舊是那副模樣,看來這墨竹和魯從雖然招兵買馬,壯大自己的實力,但還是頗有分寸,最起碼沒有讓那些不相干的人進入月復地。
莫欣第一次見到神帝谷,也是第一次見到外面人修煉的場所,她感到一切都很新奇。
徐榮修煉的洞府得用樸素來形容,沒有太過華麗的裝潢。這讓莫欣多少有些奇怪。
她曾听族人說,外面修煉之人,洞府宮殿莫不極盡奢華。以罕見金屬制煉制的洞府,都不過是下九流的,本領高強者,盡以罕見玉石、天財地寶為材料,用窮奢極欲來形容也不為過。那有大神通的修士,以一己之力,煉化五行,開闢空間,創造屬于自己的世界。
只不過今日一見,徐榮的洞府未免太過寒酸,讓她大失所望。
徐榮心中憂慮,也不理會莫欣,徑自在蒲團上盤膝而坐,一臉的愁苦之色。他暗怪自己忽略了兩個弟子的心性,那墨竹小孩子心性,難免有點好玩。這一來怕是整個洪荒世界,都知道自己開始招兵買馬了。
正自煩惱,卻見魯從和墨竹大步走了進來。這魯從如今打扮,又自不同。一身黃金鎧甲,兩翼護肩如刀。背插七稈大旗,卻分七色。猛獸盔,獅蠻帶,一領紅袍,一身甲冑,雄赳赳,氣昂昂,果然是英雄年少。
這魯從見徐榮臉色不善,也自吃了一驚,慌忙下拜道︰「師父卻是幾時回來的,弟子未曾遠迎,還請師父、師娘恕罪。」
徐榮臉如寒冰,口中冷笑道︰「魯大王豈是一般的人物,若是讓大王迎接,豈不是折了我……」
魯從大驚,慌忙道︰「師父何出此言,莫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弟子愚鈍,請師父明示。」
徐榮猛然呵斥道︰「你不知道?我看你膽子不小,居然拉幫結派,怎麼,你要造反不成?若說墨竹不懂事,這麼做來,倒也有情可原。可你一向沉穩,怎麼如此不曉事?你難道怕巫、妖二族,不注意這里嗎?」
魯從听了,卻是松了口氣,立刻道︰「師父有所不知,也是弟子失了算計,未曾先行稟報師父,還請師父恕罪。」
徐榮見魯從如此說,語氣微微放緩了些,沒好氣的道︰「我听著呢。」
魯從听了,立刻道︰「師父,您有所不知,我這麼做,恰恰是為了神帝一脈今後的考慮。」
徐榮听了,沉思片刻,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臉疑惑,又有些無所事事的莫欣,點頭道︰「說下去。」
魯從沉思片刻,整理了一下語言道︰「師父,如今真正能對我們構成威脅的,似乎只有妖族。巫門雖然強大,但他們畢竟和您是一脈所生,所以也算不得敵人……」
徐榮冷笑道︰「說重點,我要知道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
魯從立刻道︰「師父,如今人族漸漸勢大,人數眾多。雖然沒有太多的高手,但隱隱有和巫、妖三分洪荒的架勢。一些邪派修士,也開始殺怪取丹,斬仙奪魂。那些弱小的修士,惶惶不可終日……」
徐榮冷笑道︰「于是你就趁機招攬他們,霸佔這附近的山場?」
魯從听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他們需要托庇于強者,我們為什麼不給他們這個機會?更何況這些人也沒有多大本事,面對高手,也不存在威脅。這樣一來,恰恰可以迷惑帝俊、太一他們。讓別人產生我們只想做一個草頭王的念頭……」
徐榮听了,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道︰「有那麼點意思。不過你和墨竹私自招兵買馬,將我的山場攪得烏煙瘴氣,這卻不能不罰。你們自去閉關,三個月內不許出來。」
魯從和墨竹听了,都松了口氣,打也不曾打,罵也不曾罵,只不過關三個月了事。看來徐榮已經消了火,二人當即起身,詢問徐榮近況,又是一連氣的奉承,將莫欣逗得笑個不停。
徐榮這邊氣氛緩和,天宮之中,卻是另一番光景。
這天宮本是一團清氣形成,這些年經過帝俊的整治,卻也有模有樣,頗有仙家氣派。不過此時的帝俊,心情顯然十分不好。
他狠狠的看著下面跪著的十個金烏,不知道說什麼好。愈想愈氣,他將萬年寒玉案上的白玉神龍鎮紙猛的摔到地上,直摔得粉碎。
東皇太一在一旁看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十個佷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兄長縱有沖天之怒,卻也無濟于事。如今這事既然已經做下了,即使兄長將他們幾個打殺了,卻也于事無補。」
帝俊沉聲道︰「你看這事弄的,這如今如何收場?我們一再避免沖突提前發生,可到頭來還是避免不了,巫妖大戰,兩敗俱傷。一場辛苦為誰忙?人族勢大,我們和巫門相爭,定然被他們佔了便宜。天下之主角,不再是我等。」
太一听了,搖頭苦笑道︰「兄長何必如此消沉,我們和巫門之爭,不過是早晚之事。縱然兩敗俱傷,兩族也不至于湮滅,日後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此消彼長,這是天道,誰都不可避免……」
帝俊冷笑道︰「你難道認為人類會重蹈覆轍不成?」
太一听了大驚道︰「我前段時間窺探天機,發現我族雖有大禍,卻無滅族之災。反觀巫門,後世卻是多災多難……」
帝俊用鼻子哼了一聲,有些無奈的道︰「你可知那是什麼時候,可是巫妖大戰之後?那卻又過了多久?」
太一臉色再變,他飛快的踱了幾步,這才一臉凝重的道︰「兄長這是何意?難不成我的推算錯了……」
帝俊苦笑道︰「前些日子,我以河圖、洛書推演天機,這次也不知是何緣故,居然讓我窺探到玄機……」
太一大驚道︰「兄長,究竟如何,何必吞吞吐吐,難不成連我也信不過?!」
帝俊一臉愁苦之色道︰「我看到日後我族人被人族迫得只能苟且偷生,被人族修士殺了取丹成了常事……」
听了這話,不光太一,就連跪著的十個金烏都變了臉色,猛的抬起頭來,一臉的驚怒之色,為首的金烏恨聲道︰「父皇,這等大事,你還瞞著我們做甚?難不成你要看著我族被人欺凌不成?我等這就去殺光那些人族,免得日後為禍……」
帝俊勃然大怒,指著眾金烏的鼻子吼道︰「我一世英明,怎麼會養了你們這幫飯桶?你們除了打斗,還有什麼本事?人族是那麼好對付的嗎?那可是女媧娘娘所創,是你們能說滅族就滅族的嗎……」
太一猶豫了片刻,沉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眼下最關鍵的是怎麼和巫門交代。依照巫門的性子,必然讓我的佷子抵命。如此一來,除了翻臉,再無其他可能。」
帝俊極其惱火的看了一眼幾個金烏,恨聲道︰「都是這幾個不曉事的家伙。你現在馬上到女媧宮中,和女媧大神好生商議。她是我妖族大神,當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太一點頭道︰「正該如此,兄長又如何打算?」
帝俊一咬牙道︰「我去見鴻鈞老祖,哪怕見他不到,也要見他的幾大弟子。那老子、元始、通天、三人,對了還有神帝,他們都是有大神通之輩。老子三人,與我等無甚交往,好言求懇,倒也未必不能出手,最起碼也能保持中立。唯一可慮的卻是神帝。」
說到這里,帝俊恨恨的看了一眼金烏,惱火的道︰「都是你們不曉事,惹得事情不好收場。大不了賣他些好處,總之不能讓他幫巫門。」
太一苦苦思索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召集天下群妖……」
帝俊看了太一一眼,沉吟良久道︰「聚妖幡一出,天下群妖震動,還是不要輕易動用了。這畢竟只是我們和巫門高層的事,與那些小輩無干。若是惹得全族大戰,怕是連日後的苟且偷生都做不到了。」
太一听了,猶豫了好一會,終于點頭道︰「若我二人說動女媧和鴻鈞,再加上寄托元神的先天法寶,任巫門修士本領高強,也奈何我們不得……」
帝俊听了,點頭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二人速去準備。」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諸金烏,沉聲道︰「你們給我回扶桑那里去。不許出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出來。」
諸金烏臉色一變,待要說話,太一在一旁開口道︰「你們休要爭辯。好生去罷。你們還不到大聖的修為,如何是巫門之祖的對手?好生修煉,若是我們有什麼不測,妖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身上了。」
眾金烏還待說什麼,太一變色斥責道︰「還不快走?」
眾金烏不敢遲疑,急忙退走。
東皇太一和天帝帝俊對視了一眼,分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