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凌聰慧,自然是知曉其意︰「是。殿下前幾日去過蘭若寺,我不在蘭若寺的事情定然已經被獨孤皇後知曉了,恐怕現在東宮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監視之下。一切都听父親的安排。」
雲定興點了點頭,正待出門,卻又突然猶豫道︰「那你如今已回到雲府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太子殿下呢?」
心中有無數個念頭在告訴自己,太子殿下思念成疾,若得知自己已回到雲府定然會沖動不已,所以此事定然不能讓他知曉。
然而魂魄卻像被鉤離了身軀一般,即便心中如何堅持,手上卻一點沒受控制!
縴縴素手執起一只玉筆,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淡黃色的信箋之上。
「勞煩父親,定要將這紙條親自交給太子殿下。」
雲定興鄭重地點了點頭,回身離去。
東宮。
卷翹宮檐上的殘雪在冬日暖陽照耀下正徐徐融化,滴滴答答地雪水歡快地向下跳躍著,落在白玉石階上清脆作響,彈奏出一首極為歡暢的曲子。
楊勇的心情也似這水滴一般跳躍不定,始終是沉不下心來。雲凌離了蘭若寺,他又是喜悅,卻又擔心。喜的是她不必再受那苦楚,憂的卻是她如今身在何方?自己好不容易才尋著了這個地方,然而卻是晚了一步。
「殿下,高娘娘喚您去洛水殿呢。」楊勇正沉思著,子衿卻走進書房,仍是一襲白衣,請示道。
「哦?有什麼事麼?」楊勇微微蹙眉。
「那高娘娘倒是沒說。不過看樣子仿佛是很嚴重的事情,派來傳信的人急匆匆地呢。」
楊勇一向敬重高洛卿,倒也不疑,便直奔了洛水殿。
「太子殿下萬安。」
「不必多禮。」遠遠地,高洛卿便面露喜色,竟破天荒地對著楊勇行了一個叩首大禮。楊勇一驚,連忙雙手攙起了她,然而卻見遠處一個熟悉的面孔,見得他扶起了高洛卿,竟是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楊勇一偏頭,瞬間一愣,慌張地望著一眼高洛卿,似有責怪之意,又轉而對那人道︰「高大人,你…」
高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叩拜行禮︰「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楊勇連忙屏退了殿中伺候的下人,面上極為難看的登上了上殿主座︰「高大人,你想來洛水殿看高良娣,怎麼也不事先跟我打個招呼?若是…」
高洛卿卻輕盈一笑,散黛隨眉廣,燕脂逐臉生,嬌聲打斷道︰「殿下,您誤會了。今日,…家兄今日來看妾身是虛,為您傳信才是實。」
「傳信?」楊勇一愣,並不解其意。
高洛卿笑而不語,只是沖著高一點頭,高便從懷中取出了那封淡黃色的信箋,由子衿呈了上去。然而楊勇本是不太自然的神色,見了這信卻蹭地一下起了身,面上透露出無限欣喜!
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月影單,雁影單。並對花期問哪堪?殘荷半月灣!
這半闕小詞,正是當日自己初見雲凌所做,如今掛在雲漣殿雲凌房間的那半闕《相思令》!除了雲凌,再無幾人知!
相思良久,本都快放棄希望,怎料此生還有機會再與佳人度年華!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此刻欣喜的淚水確實止不住的往出涌。他急忙下殿,雙手搖晃著高︰「高大人,阿凌在你府上?」
高年齡幾乎比楊勇長上二十歲,見得這年輕人這般欣喜若狂,心中又是想笑,卻又是酸楚。他與高洛卿對視一眼,拱手徐徐道︰「回殿下,雲昭訓不在臣的府邸,而是回到了雲府。如今處境已經安全。她派人送書信來,便是請殿下不要再擔憂了。只是…殿下不宜聲張此事。」
其實雲定興本是覺得此事極為重要,定然要親自將書信送到東宮才好。然而人已走到東宮門前,卻不禁又猶豫了下來。這獨孤皇後現在日日盯著東宮,自己前幾月已然出入的十分頻繁。在女兒失蹤的這個節骨眼前來,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女兒就在自己的雲府之中麼!
靈機一動,便想起了同是在朝為官的高高大人。二人雖然一文一武,從前的來往也並不深,但女兒失蹤以後,高也在高良娣的連連示意下為打探自己女兒的下落費了不少心思。雖不曉得高良娣與自己的女兒同侍一夫到底相處如何,不過想來殿下肯請高幫忙,他定然是殿下可以信賴之人。于是轉而回身去了一趟高府,將這書信轉呈給了高。
高雖知此事是個燙手山芋,不過自己的妹妹曾囑托自己,所以便也不好推辭,自然是不負所托,將這書信呈進了東宮之中,交給了自己在洛水殿的妹妹。
听他說完這事情的經過,楊勇欣喜若狂,連連點頭。他曉得輕重,自然是不會聲張了。
不過片刻又微蹙眉頭,但口中卻也並不帶責怪之意,只道︰「高大人,你該先到書房呈給我才是。雖然…雖然你是來看高良娣的,不過你不與我打一聲招呼,終究是不合規矩,容易被人…」
高一拱拳,道︰「太子殿下所言極是。只是殿份非凡,身邊的人也多…」
楊勇听得這話,自然是什麼不滿都沒有了,竟親自扶了高落座,臉紅道︰「難為高大人竟然考慮的如此周全。」
高洛卿見得他二人這般客氣,又听聞了雲凌安好的消息,自然是心中高興。「殿下,你便別怪哥哥,他也是適才剛到。一听是有雲妹妹的消息,我便遣了奴才去尋您過來呢,所以妾身也並沒比您提前知道。」
楊勇被她說破,更是心中羞愧,連連點頭。「高大人,可還有其他的消息麼?」
「哎呀,」高猛的一起身,笑道︰「適才殿下那樣高興,老臣險些忘了更重要的事。殿下若是听聞了這個消息,定然會更加高興的。」
「是什麼?」
高一回身,竟親自去門外看了一圈。見並無閑雜之人,才放心地回到大殿之中,輕聲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雲昭訓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
「什麼!」
三個月的身孕。自己只寵幸過雲凌一次而已,那便是在三個月前,她失蹤的前一日!
楊勇只是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難道當真是上天眷顧麼!歡喜過頭,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高是過來人,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意,只微笑著安撫。而高洛卿望了一望自己的哥哥高,心中卻不知怎地莫名有種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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