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笙正要應承，然而望一望地上那已摔的粉碎的琉璃盒子，只見里面所剩的梨香鵝蛋粉已然寥寥無幾，大多都已被雲凌灑在了地上，不禁心中暗暗心疼。只得回身答話道︰「娘娘，咱們雲漣殿的水粉用完了，奴婢去內務房取一些來吧。」
雲凌似是不在意她的話似的，只望著鏡中自己的臉默默點一點頭，寶笙嘆一口氣，便盈盈轉身離去了。
琉璃碎片安靜地躺在外閣暗紅色的地毯上，在春日暖陽的映射下正映射著七彩的光芒，爍爍發亮，仿佛在努力炫耀著自己的最後一份尊貴與美麗。雲凌腫若桃核的眸子不禁被狠狠刺痛，水蔥似的指甲幾乎欲將自己的掌心刺破…
寶笙腿腳極快，沒過一會兒便喜笑顏開地回來，手中端著一只精致小巧的沉香木盒，道︰「娘娘，奴婢取回來了。」
可雲凌仍是望著鏡中的自己微微發呆，直到寶笙喊了第三遍，才緩過了神來。她將銅鏡又一次擺正，似是有氣無力，道︰「那便快為我梳妝吧。」
「是，娘娘。」寶笙連忙上前，縴細的手輕輕打開了那雕琢精致的木盒，露出一小盒研磨得極細的蛋白色水粉，輕輕用指尖取了一小點，便為雲凌小心翼翼地涂在臉上。
「這盒子倒是精致。」雲凌似是無意，手中捏起那沉木盒子，細細觀賞著。
寶笙的面上倒是一切如常，笑道︰「那是。我跟內務房說是咱們雲漣殿要，里面的人可客氣得不得了。說這盒水粉叫什麼…對，叫紅梅皓雪冰肌粉，是那舊南朝宮中的張麗華張貴妃專用之物呢，據說撲在臉上肌膚白里透紅，好看得緊，晉王殿下帶人繳回來的，陛下賞給咱們東宮了，就這麼一小盒呢。」
雲凌听後不僅不喜，臉上反而更添了些憂色，道︰「就這麼一盒麼？那用完了可如何是好。」
寶笙手上微微一顫，終究是不敢再下話去，只細細地將這水粉為雲凌涂在面上。
雲凌見寶笙已為自己施了不少水粉，猶自不停，便冷冷道︰「好了，夠了，這都多少了？你讓開些，讓我仔細看看。」
寶笙又抹了兩下，確定無虞，一欠身便閃到一旁。借著窗中映入的明媚陽光，雲凌細細看了一眼銅鏡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悲憤不已︰「為什麼一點都遮不住！」
寶笙嚇得一個踉蹌便跌在了地上，口中呢喃著︰「主子，已然遮住了啊！您臉上的…奴婢已經一點都看不出來了啊！」
「你胡說！」雲凌將銅鏡狠狠擲在了她的頭上，一下便打散了她的發髻。銅鏡落在地上，頓時碎成幾片。
雲凌的手適才若是再偏了半寸，只怕此刻寶笙光潔的額頭上已然是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了…
寶笙哪里能不後怕，連連叩首，求饒道︰「娘娘饒命！娘娘，奴婢真的已經看不出來了啊！」
雲凌見她這般可憐的模樣，不禁心中沒軟下來，反而心中的無名之火更是連連上涌，氣憤道︰「你看不見？你眼楮瞎了麼？為什麼我還看得清清楚楚！」說罷一回身，望一望那水粉，怒極反笑道︰「就這種東西，還是張麗華所用？東宮內務房這些奴才當真是越來越會當差了，竟敢糊弄我！」說罷又是狠狠擲出。
「娘娘…」
「還有你，我平日用的是梨香鵝蛋粉，你怎麼給我取來這什麼紅梅皓雪？還張貴妃專用之物，簡直是無稽之談！」
「娘娘饒命，」寶笙不禁哭泣了起來，淚水如玉珠子似的撲朔著墜在地毯上，瞬間便被吸了進去︰「奴婢也是一心為娘娘著想，想把這最好的東西獻給娘娘啊！而且…而且咱們東宮之中也沒有梨香鵝蛋粉，那是皇宮中才有的，每次都是太子殿下從宮中親自給您帶回來的，奴婢這一時半晌哪里尋得著呢！」
屋中靜極，只能听見寶笙那一聲聲因哭泣而發出的嬌喘。半晌，雲凌終于嘆氣道︰「你起來吧，是我…是我實在太心急了。不過，你現在就趕快去一趟宮中，幫我取一盒梨香鵝蛋粉來！否則待到一會兒正午，太子殿下大抵便要過來用膳了！我現下在東宮之中風頭正盛，不定有多少人等著看我的笑話呢，定然不能讓她們得逞！」
寶笙听她已然消了氣，這才敢抬起頭來，腫著兩顆眸子，恭謹道︰「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宮中給您去取梨香鵝蛋粉！」便連忙起身，不過卻又停住了腳步，道︰「娘娘，雖然您怕消息外露而不請御醫，不過奴婢倒是可以替您代為詢問！」
雲凌一怔，失落道︰「這要怎麼問呢？如今水已經被倒掉了，我連因何出斑都不得知，御醫不來望聞問切，哪里能知曉該怎麼治呢！」
寶笙仿若無意，輕聲道︰「御醫雖然不知如何根治，但興許能開幾個美容養顏的方子，也是好的。雖然這病因多種，如今治不了根，但若能想辦法治一治本，也是好的。」
雲凌听得這話，不禁眸中一亮，適才黯然的眸子中又一次流露出了希望︰「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說罷有意無意地向外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道︰「你且過來。」
寶笙不解其意，不過依言輕輕走過。之間雲凌的縴縴素手輕輕捧過一旁裝著幾支金銀珠釵的首飾盒，無名指的指月復從後面輕輕一頂，那檀木首飾盒下竟突然被頂出了一個小小夾層，看得寶笙心中一驚。
雲凌並未留意她吃驚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卸下護甲，兩指一夾，取出了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箋，儼然便是那日成姬前來時所帶的那張上古偏方！
「寶笙，你記著，此事切莫不可讓別人知曉。你帶著這方子，定要親口問一問御醫，這方中的幾位藥材加上薏米一起熬煮，是否當真有美白祛斑，細女敕肌膚之效。」
「娘娘放心吧，奴婢曉得輕重。」說罷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緩步退出了房間。
望著她遠去的身影，雲凌的嘴角亦揚起了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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