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個時辰,便是太子妃元佩琳的生辰了。
然而三更時分,雲凌卻並未入睡,反而是在凝珠和沉星的陪伴下,端莊地坐在燈火闌珊的大殿之中,靜靜地喝著安胎茶。
吱呀一聲,大殿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打破了深夜的靜謐。原本柔和而又溫暖的火苗也受了驚嚇,慌張無措地雜亂跳躍著,映出那人搖擺不定的暗影。
「回來了。」雲凌對于眼前之人的到來,沒有絲毫的驚詫,反而是如水的平靜,面上還微微掛著一絲淺笑。空曠的大殿中,她的聲音繞梁不絕。
「啊——」那推門而入的女子嚇了一跳,不禁輕輕發出一聲嬌呼。而旋即卻又反映了過來,膝上一軟,連忙跪地,強顏歡笑道︰「深更半夜了,娘娘怎麼還沒入睡?」
跪地的女子的身形微微顫栗,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燭台上火苗似是也認出了來人,終于停止了惶恐不安跳躍,呲的爆出一個燈花,便繼續靜靜地燃燒。
雲凌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柔和的聲線中卻夾雜著幾絲刺骨的寒意︰「是啊,深更半夜了。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兒了,寶笙?」
寶笙一凜,水蔥似的玉指隨著她的慌張而在地上胡亂劃著︰「奴婢…奴婢不知怎地,今天竟然有些失眠,所以出去走一走。」
「哦?是麼?」雲凌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因為睡不著,竟然從咱們東院急匆匆地走去了西院的琳瑯殿,還將一包東西交給了琳瑯殿的一個小宮婢。寶笙,那是什麼好東西?」
寶笙猛然抬頭,一向透著清傲果毅的眸子此時竟是失了神,忽閃不定︰「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隨著雲凌嘴角笑容的愈發濃郁,寶笙削瘦的身軀不禁開始顫顫發抖,貝齒緊緊地咬著有些青紫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臉頰細女敕的肌膚也隨之抽搐,似是深夜的陰風拂過一攤死水,帶起了絲絲漣漪。
良久,她慘白的面上終于浮起了一絲苦笑,額上溢出的冷汗珠子隨著這抹笑容而緩緩流下,浸過她鮮紅的嘴角︰「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雲凌靜靜地望著她,沉聲道︰「你當真瞞的我好苦啊,寶笙。」轉而唇角浮起一絲狡黠︰「不,我現在似乎應該叫你,流花。」
寶笙听聞雲凌的話,突然大笑了幾聲,陰陽怪氣道︰「好,雲凌,你可當真是好本事。掖庭宮中關于我的記檔都已沒了,你竟然還能查到我的身份。」
雲凌收起了假意的笑容,陰沉之色逐漸漫上,冷然道︰「你也太天真了。你貼身服侍我的第一晚,我看到了你手上繭子的位置,便知道你是樂庭出身了。你以為成秋水毀了一紙記檔,讓你改了名字,便能夠隱瞞住你的身份麼?紙里包不住火,除非她能將見過你們姐妹三人的主子奴才全都殺個干干淨淨。」
她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殿中縈縈纏繞盤旋著,便連身邊侍奉的沉星與凝珠都不禁背後一涼。而寶笙的恐懼此時早已在心頭散去,眼角眉梢只透著與忿忿之色,恨恨地望了一眼自己光滑卻帶了幾小塊繭子的手︰「哼,終究是我們小看了你。竟連這般細枝末節的地方你都這樣上心,當真是百密一疏。」
「小看我?」雲凌秀眉一蹙,苦笑道︰「秋水,碧月,流花,你們明明是親生的三姐妹。成秋水為了除去我,竟然將她的兩個親生妹妹作為心月復安cha在我的雲漣殿,你們還小看我麼?」
寶笙深邃的眸子中透出恨意,幾乎想將雲凌灼蝕。她清冷一笑,安靜地起身,輕輕拂了拂膝上的塵土,道︰「雲凌,你不必再惺惺作態了。要殺要剮,悉听尊便。你害我大姐無寵,害我二姐命喪太子妃之手,如今也不會再在意手上再多我一條人命了吧!」
雲凌縴弱的手骨突然拍桌,挺著肚子猛然起身,嚇得沉星與凝珠急忙攙扶。她怒道︰「寶笙,你簡直是執迷不悟!不辨是非,顛倒黑白!」
「執迷不悟?」寶笙的眼角透出一絲輕蔑,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厭惡,嫌惡道︰「不辨是非,顛倒黑白?這話還是留著對你自己說吧!你明明是個城府極深心機極重的人,卻偏偏裝作一副善良賢淑的模樣,用下作的手段來勾引太子殿下,當真是虛偽!」
雲凌听得這話,不禁怒極反笑,連連點頭道︰「好,好,我用下作的手段的勾引太子殿下。那你的好姐姐,每每又是如何留殿下在寒煙閣過夜的呢?」
寶笙面上一紅,有些慌張道︰「你…」
「暖情香,是宮中禁物。你姐姐成姬為了一時恩寵,竟用了這等穢之物,這才叫下作!」
寶笙一向的伶牙俐齒,可此時竟是不知如何反駁。
不錯,成姬用暖情香來爭寵一事,自己是早已知曉的。但是明明知曉,卻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這宮中的恩寵,本來就是需要爭的!
「怎麼,啞口無言了麼?」雲凌扶著肚子,又重新端莊地坐下,緩緩道︰「成姬送來薏米,意圖使我落胎,不下作麼?她讓你在我洗漱的水中放藥,意圖令我面上生斑,想讓我不再得太子寵愛,不下作麼?她讓你買通琳瑯殿的宮婢,明日在我親手泡給太子妃的茶中放砒霜,便不是下作麼!」
寶笙稚女敕的臉漲得通紅,漆黑的瞳孔不禁一震。她沒有想到,雲凌已經將她們全盤計劃都知曉的這樣詳細!她身形一凜,可是仍倔強地不肯松口︰「明日之事,皆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我姐姐!」
「你的主意?」雲凌的手微微顫抖,道︰「你才小小年紀,心思便是這樣的惡毒,比之成姬,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惡毒?」寶笙的淚水噴涌而出,大殿之中回蕩著她嘶聲力竭地咆哮︰「你害死了我的二姐,你才是最惡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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