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著雲霧鏡和一個細長的卷軸,瓏玉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雲清殿。明月當空,把她一張臉照得慘白慘白,她是否能像她呵斥城主的那樣問心無愧?
不能,為了這一個細長的卷軸,她親手把自己堅信的東西給毀了個七零八落。忠誠、正直、謙恭、禮讓,這些品質今天都讓她糟蹋了個干淨。她是否真的可以信奉那個虛無縹緲的真理而去脅迫自己的君主?
城主有一句話是說得沒錯的,忤逆他就等于忤逆上仙,她這個即將嫁去給人做媳婦的女人,還是否合格呢?這一反抗,真有可能是慘敗的局面。
渾渾噩噩地朝宮門走著,瓏玉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她的肩頭。偏頭一看,是一片落葉,青綠的顏色已經消褪了,像在黃色的染缸里泡過,金燦燦的十分耀眼。瓏玉抬頭,可是滿眼的綠樹,看不出這片黃葉是從何而來。
即便如此,這也的的確確是一片黃葉,一陣涼意襲上心頭,她這才粗略地算了一下,距離迎夏時節已經過了近百個晝夜,算來也應該是秋天了。
秋天在農人來說是收獲的季節,然而對于他們這些貴族卻沒什麼好意頭︰繁華落盡,可不是走向末路的征兆麼?
瓏玉拂去這片葉子,加快了腳步,天邊已經顯露了光亮,她已經離開家夠久了,雖然已經囑咐好了家人輪流守夜,她還是越發擔心父親的病情。入秋天氣就要變涼,不知父親是否能熬得過去。
徒步走回瓏府時,天早就大亮了,瓏玉首先停住腳抬頭看了看門口的燈籠,依然是大紅顏色,她松了一口氣,趕緊敲開門回到了家中。
然而幻霧卻站在大門口,臉色蒼白地看著她,她大驚問道︰「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囑咐你要好生在父親房里伺候的嗎?」
幻霧的眼圈兒一下就紅了,嘶啞著嗓音說︰「小姐,大夫說……老爺就剩一口氣了,一直撐到現在就是為了等您回來,您快去看看老爺吧……」
「胡說!我走的時候父親都能起身了,還喝了小半碗粥!」
「小姐別說了,只怕老爺撐不了多久,您快去看看吧!」
瓏玉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幻霧臉上,把眼中一大顆眼淚給震了出來,她嘶聲喊道︰「什麼撐不了多久?我已經要到了城主的手諭,父親的病立刻就會好!你胡說什麼!」
從沒挨過小姐的打,幻霧的心痛急了,但又無法苛責小姐,忍不住放聲嚎哭起來。
瓏玉搖著頭,喃喃自語︰「父親為了等我才撐到現在,我要是一進去,他豈不是就……我不去,等父親緩過來了你們再來叫我……」
「來人啊!老爺不好了!快來人啊!」
不知是哪個丫鬟,聲音如此尖細,仿佛催命的小鬼,瓏玉只覺得天旋地轉,胸中一陣惡心,好像有什麼要涌出來。再磨蹭不得,所有人都奔向了瓏玨的房間。
「父親,您堅持住,城主的手諭到了,您是清白的,我馬上念給您听!」
然而旁邊的大夫搖頭沉重地說︰「小姐節哀,老爺現在已是彌留之際,听不到您說什麼了
她反抗了,也爭到了,父親的清白也保全了,可是您怎麼能听不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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