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賢祠回到家中，瓏玉就好像經歷了一場暴風雨，凌亂憔悴，在自己私密的閨房，再也不用硬撐著，軟軟地跌倒在床上，任憑眼淚橫流。
幻霧想不出話來勸慰，只能讓小姐把心中的苦水都吐干，她在一旁小心守著。然而她只能照顧小姐的身體，她的心卻無法照顧。
低低的嗚咽聲好一陣才停止，瓏玉仰面躺著，帶著濃重的鼻音忽然問幻霧︰「你說，究竟是環境造就了人，還是人造就了這環境？我這一生都擺月兌不了這終日的算計得失，因為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我走不出去，自然必須適應……可是放眼看過去，我算計的都是人，算計我的也都是人，我生長的環境，都是一個個的人，又難道不是人造就了這環境？」
幻霧听得頭都大了，為難地說︰「小姐，您這繞來繞去的，奴婢實在听不懂啊……」
瓏玉沒管她，徑自說︰「你說，我拒絕讓通天城世家女兒嫁到咱們家來，讓阿瓊這樣山里長大的姑娘進來，真的有用嗎？」
這個幻霧能听懂，想了想說︰「像阿瓊姑娘那樣的女孩子啊，沒準兒還真能讓咱們瓏家煥然一新。她要是當了主母，嘻嘻，還用想嗎？一定是雞飛狗跳，規矩也不用講了，一句話不對就要抄家伙跟人干架……哦，要是真讓瓏瑄少爺做了家長，哎喲我的媽呀，瓏家就成強盜窩了！」
瓏玉擦了擦眼楮，定定地說︰「你說得沒錯，他們的確能讓瓏家煥然一新，因為他們主宰瓏家的一切。我只能在這里受困而死，是因為我不能做這環境的主，所以我也不能做自己的主！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人想要做天下之主了，到那時，才能真正做得了自己的主啊！」
幻霧又听不懂了，看到小姐兩眼發直，她擔心起來，過來晃著她的肩膀喚道︰「小姐，不會是這一趟出去中了什麼邪吧？您可不要嚇唬奴婢！」
她騰地坐起來，也明白了元居信為什麼能萌生出那樣危險的念頭，別說他，連自己都快生出這樣的想法了。如若自己掌控天下，何愁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失去的一切，都是能得回的吧？
可是她听到自己心中所想的竟是個問句，原來到底不能肯定。是否真的做了一切的主人就能做自己的主人了？她所信奉的自然法則已然有確切的答案︰世間萬物的運行都依照此法則，無人可以隨心逆轉。
她又重重地躺回去，內心一片茫然。究竟要怎麼樣才能真正自由，掌控自己的命運？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有生之年，她真想走出通天城去看一看，也許她終有一天能尋到答案。
「大小姐——」外面有家丁呼喊的聲音，幻霧十分驚訝，家里人都知道小姐的習慣，不喜歡吵嚷，什麼事情讓他們連這規矩都忘了？
「什麼事啊，小姐乏了正躺著呢，喊什麼？」
「哎呀幻霧姑娘，怨不得我忘了規矩……是家書，瓏瑗小姐送來的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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