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府外的街道上，漸漸聚攏了不少人，他們有的是過去的下人，有的是下人的親戚，總之多多少少都跟瓏家有些關系，然而此刻他們看著倒地不起的大小姐，臉上充滿不解和惶恐。
前一刻還是受到城主和上仙嘉獎的功臣，一夕之間就下獄獲罪，現在還被趕出家門，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
瓏玉胸口滲出來的血染紅了身下的石板，有個年輕姑娘下意識地想走上去，卻被不知是她母親還是姑媽一般的人給拉住了，責怪她道︰「你過去想干啥？」
「她受傷了呀，總不能就這麼倒在哪兒吧？」
「干你什麼事！你沒听說，因為她通敵賣國，咱們人族死了好多人嗎？」
「可是大小姐平日待我們很不錯……」
「走走走，你這丫頭腦子不開竅！好在這一次發現得早，否則咱們都是妖族人的盤中餐了！」
此話一出，像是給了所有人一個選擇，人群又漸漸散去了，沒有吐她幾口唾沫，算是對得起她平日待他們挺不錯的情分。
瓏玉本來已經是決意要死的，然而這副樣子死在自己家門口，她忽然萬分不甘心。要死，也要找個清淨的地方，在大街上斷氣，這不應了那句罵人的話嗎？
于是她掙扎著撐起身來，解下腰帶纏住了自己的胸口，但是做了這麼幾個動作她就眼冒金星，似乎失血過多了。
不能指望元居信，他決意要在城主面前演一出戲，再沒有了能扶她一把的立場。也不能指望雲遙上仙，他哪里是能隨便輕易下界的？何況他的上頭還有一個連他都顧忌的兄長。瓏玉苦笑起來，這個時候她竟然會想起遠在漠北的焚淵，他連她現在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他？
來往的人都繞著她走，她一個人嘗試著爬起來，但是傷口劇痛，她千金之體從未承受過這樣的痛。
好長時間之後，瓏玉覺得自己就是有力氣也爬不起來了，因為地上太冷，她的身子已經凍僵了。
這是天也要她去死嗎？
就因為瓏家恐懼爭權奪利，所以一副不肯同俗的姿態，這便是他們唯一違背規則的地方……她現在才知道，她應該信仰的法則，與她一直信奉的準則，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作為神官就應該恭謹謙讓，一心侍奉神明，這到底是哪個蠢貨定下的規矩？
神官也是官，如果掌握不了形勢，那就只好被形勢掌握，要你盛極一時便盛極一時，身敗名裂便身敗名裂。瓏玉夫人？呵呵，那不過是給一個貢品的漂亮頭餃。
慘白的天空中傳來熟悉的鳥鳴聲，瓏玉抬頭，看到雪鷹正盤旋上空，似乎在尋找她。她用尚能活動的手，把僵硬蜷曲的兩條腿給展開，膝蓋撐地立了起來，但是要站起來還是難。
死太容易了，站著活下去真的很難。瓏玉深吸一口氣，听到雪鷹俯沖下來的聲音，然後自己的肩膀被兩只尖利的鳥爪子給抓住，疼痛讓她清醒，雖然雪鷹並不能把她拉起來，但她有了一個借力的地方，一發力，總算是站了起來。
這一人一鳥再次驚呆街上的行人，瓏玉在他們的注目中，一瘸一拐地跟著雪鷹離開了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家。
城南舊宅，雪鷹領她到了這地方，她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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