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瓏玉已經是在喊了。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臆測是否具有說服力,說以她不知不覺地提高了聲調。而那些跪著的女人都像雕像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以為城主就有什麼特別之處,刀捅進肉里,一樣會流血,一樣會死。你們的男人死了,我的男人還生死未卜,可我也要跪在這里抗議嗎?或者我應該快馬出城,求他回來,回來守著你們,大家一同受凍挨餓!獸族人的出頭之日,必將被你們這些女人,跪斷在這里!」
跪著的女人們都無法自持了,有好多人都哭了出來,為獸族的將來,還有自己親人的遭遇而悲痛。
瓏玉不明白為什麼很多人在勸慰傷心的人都會說「別哭了」,哭是人保護自己的本能,釋放悲哀,而在徹底痛哭的時候,腦子里是什麼都不會想的。哭過之後,就像洪水流走,雖然滿目瘡痍,但總能重新來過。
「現在,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果真不害怕死亡嗎?」
這句話在現在就有好多意思。瓏玉要問的,可以是饑荒嚴寒引起的死亡,這是這些女人跪在這里求來的正面結果;也可以是戰爭帶來的親人陣亡,這是她們此刻不想要的,然而這是獸族人的榮耀,男人戰死沙場才算死得其所。
真不怕死,但饑荒和嚴寒可以將他們滅族;若是畏懼戰死,又不是一個有血性的獸族人。
有人第一個站了起來,瓏玉記得,似乎就是那個吐她唾沫的女人。她拿起得到的撫恤品,擦干眼淚,一言不發地扛起自己男人,以及兒子這兩具尸身,離開了城門口。
漸漸地,有更多的女人跟隨她的步伐,搬著尸身離開了。瓏玉暗自松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額前的發絲都被凍硬了,原來汗水滲出來沾濕了發絲,竟被凍了起來。
她站在城門口不住喘氣,第一次對這麼多人喊話,又要召喚輕微的風來助陣,真是有些筋疲力盡了。
最後猶豫不決的人都不得不離開了,人多才能勢眾,一兩個人的抗議根本就不算抗議。看著空空蕩蕩的城門,瓏玉終于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中高懸的大石頭。
現在唯有希望焚淵趕緊回來,她能勸得了一次,可不能確定還能勸得了第二次,言語雖然有靈,但說得越多越沒有用,就像茶水越泡越淡一樣。
最後,就剩下手里這一株豆苗了,瓏玉實在不忍心丟棄它,于是決定返回去把它放回土里,說不定還能成活。
她走出城門沒多久,就覺得後頭有人跟著,回頭一看,她忽覺又驚又喜。
那些女人,不知是約好了還是怎的,一個跟著一個,走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面色莊嚴肅穆,就好像去朝聖一樣。
瓏玉也曾經是有過虔誠信仰的人,她知道虔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
什麼也不用說,她捧著這一棵豆苗,默默地帶領獸族人前往開墾的荒地,這是她們種族延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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