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中,眼見身旁的兩個丫鬟不約而同對束髻女子行禮小聲道︰「小姐!」
楊槐兒不禁咋舌,下意識的多打量了女子幾眼,卻發現這她眉眼間的確同項景恆有幾分相似。于是心中納悶道,自己多年前在草廬後面听項景恆同長祁師公敘話時,明明听師公說過項景恆乃是獨子,怎麼憑空就冒出來了個姐妹?
「姑母那邊我去照應女子緩步從楊槐兒身前經過時對翠兒吩咐道︰「你招呼好貴客,不要怠慢了
兩個小丫鬟看她頭也不回就朝後院走去,雙雙面露窘色。
之前報信的丫鬟悄悄轉身,朝女子所去的反方向剛邁出兩步,卻見女子突然停下轉身問道︰「彤兒!你不是要去姑太太那里麼?怎麼不跟我一起走啊?!」
彤兒怯怯的轉過身來低聲道︰「回小姐……奴婢見小姐既然要去姑太太那邊,就想著去夫人那邊回稟一下
「不必了!」女子輕輕側身目光望向山莊門口︰「眼下弟媳正為她們喬家的事著急,病的都下不了床了,哪有還有精力來管這些?!何況姑母的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打理山莊的事還是由我來吧!」一番話後,楊槐兒看到彤兒面露難色,低下頭去遲遲不敢應聲。
女子輕笑道︰「怎麼?!莫非你覺得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不應該在插手山莊之事了麼?」
彤兒驚慌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最好不是!盡管我嫁人冠了夫姓,可項家依舊是我的娘家!我骨子里流動的還是項家的血液,山莊之事我責無旁貸!」
姚雙姝忽然上前道︰「若需要我姐妹幫忙,小姐盡管開口!」來翠桐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如何找個由頭能留在這里多打探一番。眼見時機已到她豈能錯過!可一時拿捏不好究竟該如何稱呼眼前的女子,只得同眾人一起喚她為小姐。
「多謝姑娘一番好意!眼下之事我們還應付的來——」
「莫郎!」
一陣淒啼之聲劃破天際,猶如夜半之時離人的泣訴,滿院的泡桐花蒂被這悌訴聲震得??而落,飄散一地。
楊槐兒眼見從後院跑出了一位年約五旬的老婦。她花白的頭發半束半散,臉上厚重的脂粉被淚水沖的七零八落,深深的卡在她溝壑一般的皺紋中。
女子一見到老婦急忙迎上前去︰「姑母?!你怎麼出來了?!」
那老婦見有人要攔下自己,連忙揮舞著手臂試圖躲開,嘴中不住的叫嚷︰「是莫郎來接我了!都別攔我!讓我出去!我要見他!」
女子卻不容婦人多講,麻利的將她擒住。楊槐兒看這幾手的架勢便知道這位項家小姐身手差不到哪里。她下手雖不輕,可嘴中卻輕聲安慰道︰「哪里是姑丈大人!是姑母您听錯了!」
「不可能!放開我!那明明就是我的莫郎!」
後院中又傳來一陣虛弱的呼聲,楊槐兒聞聲望去卻見一個老僕模樣的婦人捂著額頭蹣跚而來,鮮血順著她的指縫突突直冒。
「旭婆婆?!」彤兒見後來的老婦這副模樣急忙上前攙扶起她。
女子不顧懷中夫人的哭鬧頷首對楊槐兒二人道︰「讓二位見笑了!翠兒還不快帶二位貴客去房中歇息?!」說罷她對身旁的彤兒使了個眼色,各自扶著自己懷中之人朝後院退去。
「二位請隨我來吧!」
楊槐兒眼見女子不願外人多加插手山莊之事,于是邁起步子正欲離去。卻听那老婦嘴中怒嚷道︰「你憑什麼擋著我?!給我閃開!」她張口閉口喚著「莫郎」,一陣掙扎後終于將女子推開。
楊槐兒轉頭見老婦意欲穿過自己身旁的小路,急忙上前一步將她攔下。
女子感激的望了一眼楊槐兒,走上前來耐著心性對老婦道︰「姑母一路跑的不僅頭發亂了,連妝都花了!這個樣子怎麼去見姑丈啊!咱們回去梳理好再出來呀!」
听她這麼一說,老婦驚恐的撫了撫兩側的發髻︰「發髻散了麼?!」她揪起一撮亂發猙道︰「春兒!不是剛讓你給我梳好了飛天髻麼?!才這麼一會怎麼就散開了?!……春兒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老婦驚恐的望著彤兒懷中鮮血滿頭的旭婆婆,一副迷茫的樣子。楊槐兒站在近處瞧著她臉上的皺紋漸漸舒展開來,卡在中間的脂粉像是填補在碎碗中的白灰一般縱橫交錯,如同厲鬼一樣猙獰。
只見旭婆婆苦笑道︰「夫人,這點小傷不礙事的……您只要沒事就好!」
「……又是我把你打傷了麼?!」老婦有點不知所措,情緒卻比剛才平靜了不少。
女子見狀趁機勸解道︰「姑母,隨我回去歇著吧!」
「誰是你姑母?!」面對女子的好意,老婦非但不領情,反而橫加指責道︰「我只有恆兒一個佷子!」
話語一出,原本嘈雜的場面突然沉寂了下來,眾人頭頂泡桐花苞相互摩擦的踫撞之聲竟顯得格外的刺耳。
楊槐兒見女子原本飽含含笑的雙眸閃過一絲怒意,可就是那麼短短的一瞬間後,笑意再次的回到了她彎彎雙眼之間:「姑母,您又在說痴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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