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兒媳婦做下的,把人休了趕出去,或者送官查辦就好,可,這是她嫡親的兒子,她是有私心,也偏心,哪個人能做到一點都不偏私?
家俊他最小,跟著她還沒享過什麼福,小小年紀便賣身為奴,如今能找回來已是萬幸,誰知道家俊在外吃了多少苦,別人不心疼,她這個做娘的心疼。
她這個做長輩的,只想幾個子孫全都平平安安的快快樂樂的長大,有沒錢她卻不大在意,錢沒了,大不了他們又回到鄉下便是,只要她還有幾分力氣,定會努力不讓他們餓著,凍著。
如果沒對大家造成什麼傷害,小玉可能也不會對她四叔他們如何,她不動手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她四叔四嬸幾個,而是顧及到李婆子。
含辛茹苦的一把拉撥幾個兒子,又替兒子帶大了孫子,如今兒孫都長大了,可憐白發老人還要操心,小玉是親眼看著李婆子如何起早貪黑的下田地,就為了多收幾棵糧食,也見著李婆子是如何節衣縮食,將省下來的米糧布料全都給了她們。
對這個阿女乃,小玉狠不下心去戳破她的美夢,所以一直以來都選擇沉默,可人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這次是小四,差點她娘也搭了進去,她不能再放任他們幾個了,小玉只能默默的在心底說聲對不起了。
「老夫人,二爺,恕我直言,三夫人她一直交際簡單,在外也不識得什麼人,怎麼會突然同這江寧城最凶狠的混混牽連在一起?」陳志青並沒被齊家貴的態度給擊倒,淡定自若的向齊家貴反問道。
說交際簡單是客氣的,陳志青其實想說的是小草識的人不多,腦子又簡單。
齊家貴自是能理解陳志青的話中之意,但他寧願選擇性忽略,他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難道他還要再失去一個兄弟。可能還會失去他娘,這樣的後果與結果他承擔不起,雖然這樣做對小四不公平,但這世上哪有全然公平的事。親情的得失不是一加一。
每一個人的離開他都痛苦,齊家貴的腦子也混亂不已,一天之內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也有些接受反應不過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失去任何親人了,不然這麼多年的努力算什麼,他不是為了錢去賺錢,而是想家人都過上好日子才在外拼命。
如今鬧成這樣,他要怎麼接受?要怎麼接受?
「陳兄。我很敬重你,但這是我們的家事,與旁人無關,還請你別再插手。」齊家貴抱拳對著陳志青不客氣的說道。
「爹,這一切是我托陳大哥做的。」小玉這時站了出來看著齊家貴說道。
李婆子捂頭往後一仰。險些沒暈過去。
齊家貴也撫著額,搖搖欲墜,秀娘急忙扶齊家貴,關切的問道︰「貴哥你沒事吧?」
齊家貴擺了擺手,「小玉,你說什麼?」
原本陳志青幾個是出于好心,想要保護小玉才挺身出來。畢竟沒有哪家小姐如此大膽,也沒哪家小姐敢如此作為,傳出去總歸是不好的,但沒料到小玉還是走了出來。
「我說,這一切是我托陳大哥他們調查的。」小玉重復了一遍,眼神清亮的直視著齊家貴的眼。
「別胡鬧!」齊家貴怒呵斥了一聲。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阿女乃,爹,今天就讓這些事有個了解吧,無論你們想怎麼處置,我是不會有太大的異議。」小玉深吸了一口氣。
李婆子此時已不知該如何反應。一連串事讓她頭疼無比。
齊家貴怔忡在一旁,也不知該說什麼。
鄧老爺子等人卻面色復雜,若是旁家的事,他們可能就當談資,說說嘆息兩聲便作罷了,可如今這是牽扯到他們自個的新閨女,女婿還有外孫子,外孫女,這心沉的都快滴出血來。
「如果單是礦山的問題,小懲大戒便也過了,但就如陳大哥所說,三嬸是如何認識那些人,又怎麼讓那些人接下那活的?據我所知,若不是相熟或是有門道的介紹去的,出于他們自身的安全保密,那作為帶頭的李四是不會接的。」不然那李四怎麼會這麼多年沒出過事,各行有各行的規矩,壞了規矩便會被道上的人排斥。
小玉說完,目光則轉向了正在地上躺著的小草,「三嬸,你可否說說,你究竟是怎麼與那李四接上頭的?」
小草虛弱的看了小玉一眼,目光帶著濃濃的恨意,都是這丫頭,要不然她一切都是好好的。
小玉見著小草的樣子也不惱,微微笑了一笑說道︰「三嬸,難道你就沒懷疑過,是有心人特意讓你接觸到那些人的?請那李四出手佣金也不低吧,你怎麼會有那些銀子?別被有心人撩撥,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到時候小樹小木兩個沒了娘,最可憐的可是他們兩個。「
「銀子是我入股秋紅布店的分紅,那李四是我听著兩個大娘在那談論,說什麼他出身狠毒利落,又藏身在哪的,沒人給牽線。「小草怒瞪了小玉一眼。
秋紅依在齊家俊身邊,微微瞥眼看了小草一眼,隨即又收回目光。
小玉拍手一笑,呵呵說道︰「那李四的名號居然人盡皆知了?真稀奇,他犯了那麼多案子,可沒人有證據指向他,若不然他早就被抓了,他平時除了在青樓便在是賭坊,沒門沒路根本就尋不到他這人,那兩個大娘還真厲害不一般啊。」
小玉長嘆一聲,憐憫的對小草說道︰「唉,三嬸,沒錢有時候是好事,若是你沒銀子怎麼會花到買凶這上邊呢,在這個家老實的呆著至少衣食無憂,手頭也不缺花頭。」
「你,你什麼意思?」小草腦袋再怎麼愚笨也听出小玉說的話有弦外之音,什麼兩個厲害的大娘,什麼如果沒銀子?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別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小玉哼笑一聲,略帶嘲諷的說道。
「誰利用我?誰?」小草有些模不著渾頭,這些都是她自己想做下的。
「那你做了這些事對誰有好處呢?」小玉循循善誘道。
秋紅臉色變了,把臉埋在齊家俊的胸膛,心撲通急跳,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草臉色猛然一變,想起這幾年的種種,伸起顫抖不已的手指向小草,「是你!是你!」
「三嫂,你可別誣賴我,我拉你入股布店可是為了幫襯你,是誰在我面前哭窮的!我可是好心,如今你听了小玉幾句話便把這些事牽扯至我身上,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秋紅掏出繡帕擦著眼淚水,作出一副委屈模樣。
「不,不,你不清白,你怎麼會清白!我與那李四交易的事你也知道,我可清清楚楚的告訴了你,你還讓我別慌,你知道,你知道都知道,是你,是你害的我。」小草情緒激動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又被齊家俊一腳踢倒在地,疼的她原地打滾。
「瘋婦,你休要胡言亂語污蔑我妻。」齊家俊又上前踢了小草兩腳,一腳踢到小草臉上,將小草的牙都踢飛兩顆。
小草躺在地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嘴,唔唔出聲。
「夠了!你這是要打死她麼!」李婆子大聲呵斥一聲。
齊家俊拱手道︰「娘,我是氣不過,我怎麼任由這毒婦污蔑秋紅。「
「她現在還是老三的媳婦,還是我兩個孫兒的娘!「李婆子沉聲說道,她是老了,但還沒頭腦全都不清醒,老三媳婦做這事,少不了老四媳婦的」功勞「,沒想到在她身邊的這些個人,全都是些披著人皮的精怪,心全都被狗吃了,這些年她自問沒哪虧待過她們,沒料到。
尤其老四媳婦,平時一直都低眉善目的,在她身邊呆那麼久,她還想把整個齊家交到她手上,沒料到…….
她老了,老的身邊的人是怎麼樣的心都沒看清,李婆子模了下滿頭蒼白的頭發,渾濁的雙眼蓄滿了淚水,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四嬸,我托陳大哥他們幫忙打听這些事的時候,恰巧在家窯子里看到一個人,那人听說在打听跟你有關的事,可是激動的很呢。「小玉模著食指上的戒指默然說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秋紅皺著眉別過臉。
「阿女乃,你可記得我們府中以前有個丫鬟,叫水仙的,就因她太囂張,好像最後被趕出府去了,說起來這事還與我有關呢。「小玉看向秋紅,抿嘴道︰」四嬸你可還有印象?「
勞嬤嬤在一旁拉住李婆子的手,一直不停的按著李婆子手上的穴道,抬頭看了小玉一眼,低頭說道︰「這事,我記得,確實有那麼一個丫鬟,我身邊的芍藥就是因那丫鬟才調過來的。」
「那水仙可是窯子里的窯姐,現在已經變得不成人形了,她可是對四嬸你記憶深刻啊,听說四嬸把她交到什麼馬六手里,把她賣到那里,雙腿也打斷了,讓她想逃都逃不了,嘖嘖,還真是狠啊。」小玉撫掌似笑非笑。
秋紅面色大變,完全沒料到水仙那死丫頭居然那麼命大,而且還被小玉給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