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冷勁風,卷起層層黃沙,枯枝鴉鳴,煞風陣陣。夕陽垂落下的昏黃光色籠罩而下,映襯著王者一身銀甲紅袍,宛如烈火燃起。
「我要的就是戰!哪怕這北岳大陸被戰火燒盡,我也要將之統統納入掌中!」
——魏王,蕭經武,後世所稱的聖烈武帝,當他率軍兵臨後晉都城陣門之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北岳的七王分立而治局面也隨之被打破,他那有如神助的無不勝之戰,在整個北岳大陸傳頌,竟讓人一時忘了這位偉大的梟雄在不久之前,不過是區區魏國公而已。
銀槍動天冷孤絕,橫掃萬里羅剎怯。
形容這位君王的詩詞總是充滿了肅殺與霸道的氣息,然而與他的睿勇善戰同樣聲名遠播的,卻是蕭經武的之名,傳聞他的身邊一日也缺不得美人相伴,縱然是行軍征戰,也一定要帶著女眷隨行,而且日子過得極度奢華放縱。是以當他再度兵臨之時,各國紛紛主動獻上百名美女與無數財富以充魏國國庫,並上表奏書以封臣自稱,表明了願臣服于其下的立場。
而今,終于輪到七國中的最後一國——大齊。
眼見著被譽為大齊瑰寶的睿玨公主明詩韻在刻意重新精心打扮後,終于出現在眾人面前,表情平靜無波地登上御鸞,等待啟程的那一刻到來,而齊王卻直到最後一刻也不曾再出現過,為齊國勞心勞力了一輩子苦苦經營著的齊相終于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馭馬靠了過去,輕聲對著公主問出一句。
「睿玨公主,可怨老臣無能無情,要把您往那火坑中推去?」
「婁相說笑了。」明詩韻側過頭去注視著婁興文,露出一個很輕微很柔軟的笑容來,相當客氣地溫言細語,「婁相對齊國的忠誠與貢獻,父王每每夸贊不已,詩韻是听著這個長大的,自然明白婁相的一片苦心和無可奈何,如今這件事也是詩韻自己提出來的,怎麼會將責任推到婁相身上?詩韻還要感激父王與母後的恩德,給了詩韻這樣的好容貌,讓詩韻總算也能夠派上點用場,為國家做出點貢獻來,也不枉身為齊國的公主了。」
「公主實在是……深明大義,深明大義啊……」連嘆兩聲,婁興文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輕輕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心情一時竟是復雜無比,這樣一位驚才絕艷情致兩饒的女子,本該是有一世榮光與幸福的生活才能與之相配,此時卻不得不落入如此境地,怎麼能不讓人憐惜不已,然而時局竟是如此捉弄天家嬌女,為了大局著想,也只好委屈求全了。
不一時,鑾駕已起,所有求和時要獻上的禮物與隨行人員都已經準備完全,婁興文垂著頭深深吐出一口氣來,方才又抬頭直視前方,目光已經轉為他在朝堂上一貫的堅定強硬模樣,抬手輕輕向前一揮,隨侍便高和起行,求和的隊伍,終于向著目的地行去。
此時,魏王的御帳軍營之中,倒是完全沒有處于戰爭硝煙中的緊張感,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一場無可置疑的必勝之戰,大齊氣數已盡,魏王身處此地,便是注定要完納這個國家的劫數,他們不會輸,也不可能會輸。
因此當婁興文帶著公主與數名使臣終于在入夜時分被準許進入御帳接受魏王的接見時,看見的便是舞女笙歌,葡萄美酒,全無軍營該有的肅然氛圍,倒似是奢靡的後宮皇廷。
若今日見到的是整齊肅然的軍紀森然景象,也許大齊的使臣們還能稍微平衡一點,畢竟魏王如今算是聲名遠揚,其驍勇善戰睿智英明無人不知,敗在這樣天命所歸的人手中,縱然是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然而如今見到的,竟是這樣一番完全引不起他們尊敬之心的景象,若他們就是以這樣的姿態便在一個月內攻破大齊的所有防線兵臨都城之下,那大齊的尊嚴和榮耀簡直就是蕩然無存的了。
只有婁興文的心里還算有幾分清明,魏王擺出這副模樣接見他們,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大齊,他們還不值得他蕭經武花費多少心思,這個國家他根本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要他們好好擺正了自己的心思和地位,有點自知之明,他才會有談下去的興趣。
——若是大齊的使臣竟然笨得看到這樣的景象便以為魏王軍隊只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的話,那就又是上天賜下給他的最好的徹底滅國吞並大齊的機會。
不過,最重要的是,公主看到這樣奢靡無度不堪入目的景象時,會不會驚懼害怕,進而退縮後悔呢?或者只要她的面上露出絲毫的厭惡表情來,只怕魏王就能找到借口,真正將大齊徹底覆滅卻又不會落人口實了。
想到此處,婁興文不禁有些擔憂地偷偷向睿玨公主看去,卻見她的雙眸平淡無波,像是全然不在意這種景象一般,而暫時被白色面紗所掩蓋住的口鼻臉頰等處,倒是縱然有什麼不妥的反應,也根本看不清楚。
到底是睿玨公主,白日里既然在朝堂之上如此深明大義,此時自然也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婁興文偷偷松了口氣,開始打起精神仔細斟酌應付起魏王。
「大齊御前宰相婁興文……」魏王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垂首而立,對著自己娓娓道來的睿智老者,一邊隨手玩弄著抱在懷里的美人,開口的語氣倒有了幾分興味,「這大齊的朝堂之上,倒還真是有聰明人的,朕的心思,看來你模得清楚嘛。」
婁興文乍然听到這樣的說法,心中一驚一緊,趕忙應道︰「魏王說笑了,婁某哪里來的手段猜測魏王的心思。」
「不用辯解,也不需要擔心,朕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輕一哼笑,蕭經武銳利的眸子掃過眾位大齊使臣,心中已有了計較,不緊不慢地又接了一句,「齊王欲降,對我以臣禮行之,那麼總該是有點誠意的吧,否則僅這靠著他人嘴上說的一句,朕可信不得。」
「魏王明鑒,我等今日便是帶著我大齊瑰寶,要獻給陛下以示我主誠意的。」
「哦?大齊瑰寶?」蕭經武這才來了點興趣,對著婁興文點了點頭,「果真如此的話,就呈上來給朕看看吧。」
听到魏王終于有了松口的意思,婁興文才終于暗暗松了一口氣,示意睿玨公主跟著自己上前兩步,與魏王稍微接近了一點,然後抬頭拱手朗聲說道。
「魏王明鑒,這位便是我大齊的瑰寶,艷名享譽四海的北岳大陸第一美人,齊王之愛女,睿玨公主明詩韻。」
此話一出,性好美色的魏王果然起了興致,深邃的眼神在看向睿玨公主的時候,探尋中也忍不住帶上了些許貪婪的色彩,語氣也不再是先前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而是微微上揚著。
「果然是大齊瑰寶,這樣的身段韻味,北岳大陸第一美人的艷名當真是不虛的,小公主,你有一雙漂亮的好眼楮,現在掀開你的面紗,讓朕好好欣賞一下大齊瑰寶的容顏吧。」
終于,到了這一步了,明詩韻掩在袖子下的雙手輕輕顫抖兩下,仍是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大齊能不能留有一線生機,以屬國的身份存在下去,就看自己的容貌是否能夠勾得住魏王的心魂了,她必須保持最好的狀態,讓魏王為她驚艷傾慕,刻意用白紗顏面,只留一雙眼楮也正是為了在勾起魏王的興致與熱切之後,能夠一笑生媚,成功悅君。
雙手微抬,緩慢地從宮裝廣袖露出來,白皙縴細的芊芊玉指宛如玉一般無暇,明詩韻刻意讓雙手與面紗的接觸變得緩慢,勾得魏王一陣心癢難耐後,方才略一抖手摘下面紗,卻因為動作的關系,仍讓寬大的袖子掩住了面容,竟是讓蕭經武焦急不已,甚至丟開了懷中的美人,似要親自上前將明詩韻扯過來好好看個清楚一般。
眼見時機已經成熟,明詩韻方才眼神含笑著看了蕭經武一眼,慢慢落下雙手,讓自己的絕世容顏一點一點地露了出來,至露到鼻下後,再輕一頓,然後突然急速垂下雙手,一張柔美多情的微笑面容便一下子暴露在了蕭經武的眼中,在那樣的焦急情緒之下突然見到的嘴角弧度如此恰到好處的含笑嬌容,竟是在嬌艷魅惑中又蘊含著無限的純真懵懂,一時間竟讓早已見識過美人無數的魏王也禁不住一時有些呆滯,竟是連心也酥了。
「巴東有巫山,窈窕神女顏。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喃喃了幾句,蕭經武才回過神來,朗聲笑著贊到,「好!果然是北岳大陸第一美人,齊國瑰寶,名不虛傳。」
見魏王果然被睿玨公主迷住,婁興文總算能夠松下一口氣,趕緊趁熱打鐵︰「如此,我家主上對陛下的誠意,陛下可見到了?」
「哈哈哈,婁相說差了,你等從今便只有一個主上,那就是朕!朕對自己的誠意,何需要見?」蕭經武大悅而答,雖無明確說明,但言語間已是認下了齊國的求和。
「多謝魏王!」
既聞此言,婁興文與眾使臣趕緊跪拜而禮,明詩韻卻是不跪的,她只是靜靜站著,含笑看著魏王,直到眾人禮畢之後,方才一禮,卻是行的後宮妃嬪的禮,然後啟唇嬌聲也道了一句多謝陛下恩澤。
蕭經武上前兩步,親自扶起她來,貪戀的目光依然牢牢黏在明詩韻身上,毫不客氣地將她摟進自己的懷里,雖然眼神總有一些深邃,到底朗笑開懷道。
「愛妃艷絕天下,朕又怎麼忍心讓愛妃失了能配得上這仙姿玉色的身份呢?」
到此,明詩韻再無一絲僥幸心理,只微闔目,假作嬌羞地垂首埋于蕭經武胸口處,將自己的所有不安害怕與痛苦慌亂全部掩藏進心底。
求和到底成功了,可是睿玨公主,也從此再不能是睿玨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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