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瓷杯跌碎在地磚上。
凱利昂納在彌樂摔倒在連接大廈的天橋上時驚得立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張大了眼沖到落地窗前扒在玻璃上死死抬頭往上看,就見著彌樂橫倒在那,半個身子都已經懸在外頭了。
「上帝啊……」凱利昂納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害怕過,從來。
回過神來,凱利昂納一陣邪火蹭蹭往上漲。他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猛地朝霍城安那邊投去殺人的眼光。
「馬上停止這個!伊利亞簡直瘋了,居然真的讓彌去走這種天橋。你也瘋了!eson霍。你難道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嗎,如果他再往外倒了那麼一點就直接摔下去了。冷血也要適可而止一點,彌是我手底下的人,我有責任保證他的人身安全,並且我也有權利和義務拒絕這樣不人道的訓練。伊利亞這個老瘋子,再這麼讓他為所欲為下去,彌總有一天被他折磨死。」
「坎寧,伊利亞能實施這麼多訓練你也是點了頭的。」
「可我不知道他居然拿彌的生命當玩笑!如果我知道,我死也不會請他過來當導師。」
「別傻了,沒有人會比伊利亞有資格當樂樂的老師。」
「可是你看看他到底干了些什麼!我無法接受這樣的訓練,簡直慘無人道!」
「那里有最好的安全設施。」
‘就算有也不行!「
凱利昂納氣得雙眼發紅,他像個發怒的獅子卻又無處發泄,只能暴躁地在霍城安面前怒發沖冠地踱來踱去。
霍城安面無表情地無視掉凱利昂納地急躁踱步。他手里抽了紙巾正慢條斯理地清理著茶幾上的咖啡污漬,剛才手一抖就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你相信他嗎,坎寧。」
「你什麼意思?」
「你相信他嗎?」霍城安再次重復︰「相信他可以做好這一切嗎,相信他遠比你想象得要堅強嗎。」
「在烈火和絕望中獲得新生的菲尼克斯。」霍城安走到落地窗前,金褐色的瞳孔倒映著渺遠的天光,似乎也預見了不死鳥再生時的輝煌和燦爛。
凱利昂納厭惡地瞪向霍城安。他討厭霍城安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這個人永遠都保持著鋼鐵一樣的心髒,在你出糗的時候用最冷靜的目光把你逼視得無地自容。凱利昂納真是恨透了這樣裝逼的霍城安。
只是……
凱利昂納強壓下惱火重新將視線放在那個天橋上,見彌樂居然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慢慢從天橋上爬了起來,並且順利地把接下來的幾十米都走完。他滿腔的怒火瞬間被震驚取代。
繆斯真是……
凱利昂納詫異地瞥過霍城安一眼,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然後不經意見他注意到霍城安垂在身側的手指居然在微微顫抖。凱利昂納頓時撇嘴暗罵了句,叫你裝逼,裝逼被雷劈。擔心就擔心,還死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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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樂趴在金屬板上的那一瞬間確實有一種自己就要小命不保的錯覺,他面朝下整個人橫在金屬板上。半個身子和頭都已經懸掛在了外邊。彌樂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無盡高空如一個巨大的深淵懸在身下,視覺沖擊就像海嘯襲來。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瞬間涼透了,力氣和勇敢土崩瓦解的速度快得讓人絕望。
他真的要死了!
不不……彌樂狠狠咬自己舌頭,從舌尖傳來的痛感讓彌樂稍微從劇烈的恐懼感里回過神來。他努力讓拉住金屬板另一個邊緣的手指使上勁。然後閉上眼楮一直在心里默念冷靜冷靜冷靜。
彌樂緩緩深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吐納著,逐漸平緩下急速跳動的心髒來。
他听到大廈上安全工作人員的尖叫和呼喊聲,可是他現在完全沒有辦法甩出多余的精力來安撫那些人。他只能一邊緩解掉由高空恐懼癥所帶來的手腳僵硬和神經酸軟,一邊小心翼翼將自己的身體挪動到安全位置去。
所幸是工作人員們好像也看到了彌樂的努力,沒有一窩蜂擠上那個狹小的金屬板來救援。
彌樂感覺自己的腿在劇烈地顫抖著,等他終于整個身體都趴在金屬板上的時候,劫後余生的感覺充斥整個胸腔。而且他依舊不敢睜開眼楮,他怕如果自己再次看到那個恐怖的高度會直接從原地跳下去。
可是彌樂啊彌樂,難道你就一輩子縮在這里不動了嗎。
心里突然有個聲音這麼問道。
只是一個小小的天橋就把你難住了嗎,你就這麼認輸了嗎,你真的盡全力了嗎,就這麼辜負掉那些幫助你、提攜你、欣賞你的人嗎。
彌樂咬緊了牙關。他自認為他要做的每一件事都會用了心在做,不管成功與否。很多時候他以為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但最後的結果依舊不如人意。因為諸多的外界因素,他失敗過很多次,可是他無愧于心。只是今天,如果他真的因為恐懼而召喚工作人員過來把自己抬下去,那麼他會一輩子都看不起自己。因為他沒有盡力。是,彌樂知道自己還沒有盡全力來走這一次的天橋。
這樣的失敗,在彌樂的原則里是不允許的。
長呼出一口氣,彌樂顫顫巍巍從原地站起。他慢慢睜開雙眼平視前方。他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全身盡量放到最輕松。他相信這一次一定能順利走到盡頭的。
彌樂終于安全抵達之後不知道多少人懸在嘴里的心髒收了回去。
彌樂一踏上地面腳就軟了,旁邊立馬有人扶住他做到就近的椅子上。彌樂臉色白得嚇人,有心疼他的很快遞給他一杯熱可可,彌樂甚是感謝。
這真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經歷。
回到絕對安全的大廈天台,彌樂腦子里的恐懼感總算是消減大半,然後那種冷得讓他直打哆嗦的感覺又回來了。悲催的彌樂只好捧著那杯無比珍貴的熱可可對那些包裹得極度溫暖的人羨慕嫉妒恨。
自由休息還沒到五分鐘,彌樂就看到拄著拐杖的伊利亞慢慢從遠處走到他面前。彌樂立馬放下杯子,站起身和伊利亞平視。
彌樂無法從伊利亞的表情看出他的喜怒,也看不出他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是個什麼態度。彌樂有點鬧心,他覺得自己剛才表現得絕對不能說好。
「你知道你剛才為什麼會跌倒嗎。」伊利亞忽然正色道;「因為你分心了。」
彌樂慚愧地斂下眼神來。
「作為一個模特在秀台上必須保證絕對的專注,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的第一要務就是把秀台圓滿走完,別的你一切不用管。」
伊利亞瞥了彌樂一眼︰「我希望你今天牢記這個教訓。」
「是。」
「跌倒之後表現得不錯,走得穩,也沒之前那麼僵硬。」
彌樂驚訝于伊利亞居然表揚他。
「但是!你不要因為這一點就沾沾自喜。」伊利亞鼻子噴出一個不屑的冷哼。然後在彌樂詫異的眼神里走上了那個驚悚天橋。
伊利亞就這麼拄著拐杖,步履如風地在金屬板上走了一個漂亮的來回。而彌樂則是全程都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走上天橋的伊利亞氣勢比平常更甚,一副君臨天下的威嚴油然而生。他的步子速度雖然快,腿腳也不是很方便,但是非常穩。你絕對不會擔心他從天橋上摔下來。他就像是在最普通的秀場天橋上走秀,鎮定自若。那張精致的臉在寒風中有一種刺骨的美。
彌樂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沒有上去過那地方的人根本就體會不到那種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的驚悚感,雖然身上系了安全帶。他剛才能平穩走下來也是拼了命給自己做心理暗示。現在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彌樂終于知道自己的模特之路還有很長很長要走,想成為真正的超模絕對沒那麼簡單。
「你要逐漸學會無視掉環境對你的影響。在秀場上,不要害怕那些看秀的人,把他們全部當成一群豬頭或者隨你喜歡的什麼。掌握好你自己的節奏。之前的日子我已經教過你怎麼把步子走得漂亮,你也有自己的體會,走出了味道來。現在你只要征服這個天橋,那麼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秀場你都能走了。」
「並且我想你已經對模特不考慮季節的服飾造型深有感觸了吧。」
彌樂呵了口氣在手心,簡直不能更有體會了。
「米蘭時裝周在一個禮拜後開始,這段時間你能練到什麼程度只能看你自己。」
彌樂再一次張大嘴巴。
上了個帝,伊利亞那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之後的一個禮拜都要泡在這里?!他會精神衰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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