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從夢中醒來,他自以為做了一個綺麗的夢,春夢了無痕。但凌亂的床鋪才見證了昨夜的荒唐。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難受的要命,竟連一眼都沒有看向床鋪,剛喊了一聲來人,小廝便急沖沖的端著熱湯進來了。
「原公子令人小火熬煮的銀耳湯,正是最好的時候呢。」這小廝是江孜之後一直跟在秦睿身邊的人,因此並不如別的下人般怕他。
秦睿失笑︰「你這毛頭,哪里需得你來夸他,獻殷勤都不會。」
那小廝與秦睿說笑兩句,全然不提昨夜的事,更不提一大早那沈沉就沖了出去。他將自己定義為原公子那一派的人,自然不會老老實實的將實情說出來。坊間里的大小太太之間的事兒,讓他更覺得自己做的不錯了。
秦睿梳洗完後,忽然生出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他在另一個世界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穿著十三位繡娘花了半年時間繡的雲紋長衫,即使是淨臉用的銅盆,上面都有最好的工匠雕上的鯉魚躍水。
出門的時候,秦睿又變成了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只是他人雖年輕,可是眉頭間卻有細細的紋路。相由心生,他的心累,人也變得面露愁容。
原一品見他從門內出來,只說︰「沈將軍一早便走了,你何時備些禮物去見見他才是。」
「我與他並無需那些場面做法吧?」秦睿倒是自認為自己與沈沉是知己一般的關系。
原一品先是沒說話,他如今好米好湯養著,也沒什麼糟心事,于是倒越來越顯得年輕了,他想事時總微微低著頭,看起來格外的有書卷氣。他思索了一會兒才說︰「原就不是做給沈將軍看的,是做給朝中大臣看的,如今你是皇帝身邊的一把手,你的態度,有時候就是皇帝的態度。」
這樣一說,秦睿心里倒是有了幾分計較,他心里明白,自己如今這個位子。已是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況且旭王原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己如今做這些,他看了滿意,日後說不得就是催命符。
可是現如今他還正值聖寵,無數雙眼楮正緊盯著他。人人都抱著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數不清多少人希望他落馬,想要看著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從雲端落到泥地里去。然而他們個個都不知道,秦睿原本就是在泥沼中掙扎的人。
他曾經是蟲,經過命運與歲月的洗禮,總算變成了龍。
「現如今,天下不穩,待得今上坐穩了江山,我便功成身退,衣錦還鄉。」秦睿才夾了一筷子茄餅,夾到原一品碗里,又說︰「怕是到時你日日夜夜對著我這張臉,總有一天會想吐。」
原一品但笑不語,他又夾了一片肥肉到秦睿碗里,當是回禮︰「待哪一日真能如你所說,那便是太平盛世了。」
這話譏諷的含義太強,原一品是篤定僅靠旭王一位,是無法讓被掏空的王朝恢復往日的生機。若這國不強盛,那秦睿是很難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功成身退的。
就連秦睿自己听到這話也閉緊了嘴巴,他也害怕自己亂作承諾,最後卻什麼也給不了對方。最後他還是放下了筷子,去握住原一品的手說︰「我知道我這個人,膽子不大。心卻不小,花心又愚昧,不說身份,就說我,原也是我配不上你們。」
原一品笑了笑,他面上不動聲色︰「我不過是個賣的,只有我配不上你的。」
「我自己心里明白。」秦睿搖了搖頭.
他這麼說,並非是兩人的身份,兩人的地位,而是兩人的心意。
原一品待他一心一意,而他心里卻裝著其他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心被劃成了幾塊,究竟要被分給幾個人。命說他命中有七個,卻也不問他想不想要。以前覺得陪在身邊的人越多越好,現在卻覺得有個知心的才是正理。
只是事情已做,他只能負一個人,不負所有人。
「快些出來吧,不知你听多久了,你既然好了,每日便同我們一路用膳吧。」原一品喝了口茶,便對著屏風的方向說。
果不其然,喬逸有些不自在的探出了頭,他長的一副翩翩公子的臉,卻是溫潤如玉的長相,不見一丁點少年的影子,已是完完全全的青年了,他清咳了一聲︰「不必原公子親自開口的。」
曾經的秦睿愛的就是喬逸的這一面,瘋癲時的喬逸雖然令人心痛,但卻是在日復一日的無止境的消耗著秦睿的愛意,現在的秦睿覺得自己情意綿綿,說不得哪天就消耗殆盡了。只有喬逸變回以前的樣子,秦睿的情意才會越來越深。
原一品笑著接話︰「坐吧,你如今也是半個主子,雖說沒有正式的頭餃。我們心里明白就行了。」
喬逸變了臉色,可還是坐下了,他心里並不怎麼瞧得上原一品。可是他知道原一品如今富可敵國,是秦睿不小的助力。因此還是很願意容忍他的,便只看著秦睿,問道︰「可還是頭疼?昨夜喝的那樣多,與那位將軍同宿,只那將軍走得快,竟是沒留人喝杯熱茶再走。」
原一品不為所動,秦睿卻是一下子臉色慘白,他心里住著的並不是個浪蕩子。昨夜他與夢中人抵死纏綿,那人有一人柔韌的肌肉,並不縴細但卻結實的腰身,喘著粗氣,格外迷人。他腦子里又想起早晨匆匆一瞥那凌亂的床鋪,頓時頭疼欲裂,簡直想要以頭搶地去了。
「昨夜……我……」秦睿已是領悟到了什麼,神色緊張,不亞于末日來臨。
原一品看了眼喬逸,知道這人不屑于爭風吃醋,于是心里也否決了喬逸別有用心。淡然道︰「你若現在去追,八成人還未處理公務,正在自家府上呢。」
這話剛落音,秦睿抓起一邊的披風便向外沖。他行色匆匆,小廝們紛紛低著頭,待他走過了再各做各的事。秦睿心里罵自己喝酒誤事,簡直是一生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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