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對我的婚事遠比想象的更為著急。
春節回家，我才知道徐麗娜在去年已經結婚,宿舍樓里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也大多在談婚論嫁,唯有我還不開竅——這是我媽媽給我下的定義。
對于柳青岩的到來,我爸媽一開始倒是沒有表現出驚訝。因為事先我就告訴我媽,我的上司姐姐是南方人,從沒有見過塞北之冬,她想借著春節放假順道來游玩幾天。
我媽媽知道柳青岩既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合租者，自然是很熱情。柳青岩除去以我的名義給我爸媽買了衣服,她還特意送我爸爸一個飛利浦電動剃須刀,給我媽則是一套玉蘭油化妝品。
看著我媽媽擺弄著那幾盒潤膚霜洗面女乃時的高興樣,我稍稍放心了，起碼在家里這七天，她們「婆媳」應該能和平共處。
因為要過年，包子鋪已經關門歇業。晚上吃過飯，我本來打算早點休息，可我媽媽拉住我和柳青岩開始問東問西。
「小柳，你今天多大了？有沒有對象啊？」我媽媽坐在我和柳青岩之間，不停地打听著柳青岩的情況，「你的眼光可不能太高，年齡越大越不好找了。你媽媽不著急啊？你看看凡凡不談戀愛，我就真的是上火。」
我瞪了我媽一眼，示意她少刨根問底，擔心柳青岩听了這些話不開心了。
「阿姨，不是我挑剔，實在是沒有合適的。」柳青岩則又把她慣有的標準微笑掛在臉上，客氣回應著我媽媽。
「哎，我就擔心凡凡這婚事，你是領導，也是她的好姐姐，在北京認識的人也多，幫著她介紹對象吧。」我媽媽壓根不在乎我一次次送過去的白眼繼續嘮叨著。
「阿姨你放心，我一定幫她物色。」柳青岩笑看著我媽媽，我則從她的聲音里听出一絲的戲虐。
「不早了，該休息啦。」我擔心再問下去，我媽媽還不定說出什麼話，忙說道，「柳姐你先去洗澡吧。」在家里我不敢稱呼她岩岩了，擔心過分親熱讓我媽發現什麼破綻。
柳青岩馬上起身去洗澡。我進了小屋準備鋪床，我媽則跟在我身後還在說著我找對象的事情。
「凡凡，你還記得三號樓里的張姨嘛，她有個兒子比你大兩歲，現在銀行工作，我覺得那個小伙子不錯。」我媽媽竟然開始給我介紹起對象了。
我想應該打消她的這個念頭便說道，「我現在在北京好不容易立住腳，剛被提拔當了主任，我不想回來。」
「他是銀行的薪水很高。你在北京掙得那些錢除去吃住，也剩不下幾個，還不如早點回家。我都和你爸爸商量好了，等你今年回家咱們換個房子，媽這幾年也掙了點錢。你的陪嫁保證不會少，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我和你爸就放心了。」我媽媽越說我越心煩。
「您是不是嫌我啊，這麼急著就想讓我嫁出去，我現在不想找對象，一個人挺好的。」這種話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就是在敷衍。
我媽媽自然也听出來，「你都25了，過了年虛歲都27，我像你這個年齡，你都兩歲啦。再不著急你想找也找不到合適的。」
「我一回家你就拿這事煩人，有完沒完了，我就不該回來。」我在擔心柳青岩听到我媽給我介紹對象心里會不舒服，就說了兩句狠話，指望她收住這個話題。
我媽也火了大聲質問著我，「我一和你說這事，你就不想听，那你說你到底想干嘛。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吧。」
「為什麼不能啊。」話一出口我就看到我媽的眼楮也瞪了起來，我慌忙放緩口氣哄著她，「這事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人在北京，你給我介紹對象又不在一個城市，這也不現實。」我想先用話哄著她，過了春節，我回了北京這一走又是一年，她就是嘮叨也沒辦法。
可我媽仿佛是打定主意，我不同意介紹對象她就不罷休。她干脆坐到床沿，拉開長談的架勢，「凡凡，我都同你張姨說了，只要你們看對了，你就回來別再去北京了。當初我就不贊成你留在北京，一個姑娘家……」
我一听這話更急了，「你怎麼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先瞎許諾啊。我這輩子就留在北京，甭指望我會回這個小破城市，這里有什麼發展前途啊。」心里不悅也著急我說話時不由地也提高了聲音。
我媽媽被我搶白的直翻白眼，「你有本事就在北京找個女婿，我也樂意啊。我就不明白了，你好好的一個大姑娘你說你為什麼就不找對象呢？」
「我有毛病，這總行了吧。」我氣鼓鼓地說著話就往外走。怎麼半天柳青岩還沒有洗完澡，她是不是生氣了。
我一出房門，就見柳青岩正坐著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電視，顯然她听到了我們母女倆的對話。
我正想著說幾句安慰她的話，我媽也進了客廳。我只好先去洗澡。
躺在床上的柳青岩看上去不怎麼開心。我與她兩人都是因為初戀情人結婚嫁人而受到過傷害，我想我該表明態度，打消掉她的顧慮。
我倆一人蓋著一床被子。在家里我可不敢像她那樣，公然把臥室的門鎖上。我把手伸進她的被子里，撫模著她的手臂。「岩岩我向你發誓，我不會結婚的。」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選擇結婚，說明我們的緣分盡了，我自然會離開。」她兩眼望著天花板，笑得有些不自然，「我們都有選擇的權利，用不著說什麼承諾，自己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累了，睡覺吧。」她翻個身背沖著我。
我知道她不開心了。這種事情輪到我我也不會高興，可是她的態度更讓我郁悶。以我對她了解，一向理智的柳青岩絕對不會開出那種被她看做是空頭支票的承諾。
可我還是希望她會說，「凡凡，你別找男人，這輩子我都會陪著你。」這類的話安慰我。沒想到她卻是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
「我會對自己和你負責的。」我關了燈，對著黑暗中的她說道，「我們現在這樣幸福，我怎麼會輕易放棄這些。」
柳青岩卻不買賬，冷冷地說道，「我用不著讓你替我負責，我說過了無論是誰，自己選擇的路自己走，後果自負無人能替你承擔。」
我還想說什麼，一听她這理智的有點殘忍的話，便嘆口氣不再言語。
大年初一的上午，張姨竟帶著她的兒子高帥來家里。說是拜年，實則是相親。
我媽媽一看到長得與他的名字還算相符的高帥，笑得眼楮都眯縫起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忙著削水果，「凡凡，快過來，見見你張姨。我家凡凡在北京這兩年，變得不愛說話了。」
我客氣地笑下，算是打過招呼。假借著廚房還在燒著水，忙起身離開客廳。
我媽事先也沒說今天高帥會來，我本來還打算吃過早飯，帶著柳青岩出外面轉轉。柳青岩看到我相親，她會怎麼想。如果換做我心里一定不會好受。
我進了我的小屋，柳青岩穿好了衣服，「我自己出去走走，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她居然看著我笑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把她留下讓她看著听著我媽媽同高姨的說笑，她心里更不舒服，可讓她一個人在外面閑逛，我則不忍心。我不可能丟下家里的客人不管，與她一起出去。
「你別走太遠，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我陪著你去轉轉。」我小心地看著她。
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穿上大衣出去了。我媽見她要出去，還拉住她悄悄地說，「小柳你別走，幫著凡凡參謀下。」
她看著我笑笑沒有言語，我忙把我媽媽拉回客廳，「行啦，你快去招呼客人吧。」
柳青岩走後，我被我媽媽又喊過去，陪著張姨說話。我坐在那里基本上沒有怎麼說話，只是哼哼哈哈地應付幾句，心里卻在想著獨自一人閑逛的柳青岩。我讓我媳婦受委屈了。
也許是那母子倆看出了我的不熱情，並沒有留在家里吃午飯。他們一走，我媽媽就問我感覺怎麼樣。
我邊穿著衣服邊告訴她，「沒感覺不喜歡。」我不想說的太多，我在擔心柳青岩。
我在街心花園見到柳青岩後，簡單地說了幾句，我說我沒感覺，不管是多麼優秀的男人，我也肯定不會找。「老婆，我只想著和你在一起。」雖然無需承諾，可是有些話還是必須要說的。
「你不用擔心我，我好著呢。」柳青岩從我的眼神里讀出了我的憂慮，反倒笑著安慰我，「不就是個相親嘛，我不會那麼小心眼，瞎亂猜想。我柳青岩又不是你莫凡，那麼沒自信。」
我听著她又開始了調笑，便觀察著她的神情，怕她是假裝著不在意的。一路上，我沒能從她堆起笑容的臉上看出什麼異樣。
當初她與陳曉妃鬧分手那個階段，她也是從不把自己心里的真實想法表露出來。看著她好像很自若的神情，我小聲問道，「是不是我讓你委屈了？我會告訴我媽媽，以後別再給我介紹對象了。我這輩子不結婚。」
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你想出櫃？你可考慮好後果和你家人承受能力。我說了我不在意你去相親。」
她提醒的對。我不是沒有想過出櫃，與其這樣遮遮掩掩，不如干脆告訴家人，我就是喜歡女人，這輩子就這樣生活，你們也別再費心給我介紹對象。
可每次想到我媽媽，我就變得膽怯。我嘆口氣，握緊她的手，「你放心，我也會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絕不會讓你夾在中間受委屈。」
我反正住幾天就走了，就是我媽媽逼著我相親，我都會告訴她沒感覺。她總不能逼著我嫁給我不喜歡的男人吧。
我低估了我媽媽要把我嫁出去的急切心態，沒想到的是，在我回去不久，她居然追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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