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居然跟蹤我！看著她繃著臉站在那里，我意識到事情遠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我的心往下沉,她真是來找公司領導告柳青岩的狀？
與柳青岩對視了一下,我悄悄地松開她的手,走向我媽，「你怎麼來了？」我說話時不禁四處看看，口氣自然不是很客氣。
正值下班時刻，同事都陸續從公司出來,我不希望我媽在此鬧騰，讓人看笑話。
「我等著你回家。」我媽也沒給我好臉色，特別是瞟著柳青岩的眼神里明顯地帶著怒意。
估計柳青岩也沒料到在此能見到我媽,只是她比我鎮定多了,她故作輕松地笑著,那可笑容很僵硬，「阿姨，先一起去吃飯吧。反正你們回去也是在外面吃。」
「莫凡跟我回去。還手拉著手，看來是不怕人笑話。」我媽鼻子里冒著粗氣，對柳青岩的邀請干脆不予理睬。
有同事經過我們身邊時，好奇地回過頭看著。「小點聲，您這是干嘛啊，非要鬧騰？」我是既惱火又害怕，說話的聲音不敢太生硬，怕把我媽惹惱了，真的在公司門口吵起來。
柳青岩也看出了那些同事們的好奇目光，便對我說道，「莫凡你先陪阿姨回去吧。我走了。」
我只好先跟著我媽回家。一路上我媽都在不停地數落著我，都是一些很難听的話。我則走在她身邊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回到家我才發現我媽居然已經包好了餃子。路上的那些怨氣隨之消散，我突然感到一絲的愧疚，我是個不孝順的孩子，不該惹她生氣，我想我們該認真地談談了。
同她一起忙乎著煮餃子，我在思考著該如何開口。我媽雖然沒有多少文化，平時也通情達理，不可能做出過激的事情。起碼她是愛我的，她不會不顧忌我的工作去公司鬧騰。
基于這種想法，我想乘著吃飯的功夫，緩和下陰沉的氣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同她聊聊。
還沒等我開口，我媽卻打起了親情牌。她已經決定了，回家就換個大房子，然後托人幫我找份合適的工作，這樣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等一兩年我結婚時，給我陪嫁10萬。
「爸媽這麼辛苦掙得錢都是留給你的，只要你能听話。媽媽這樣做全是為你好，你現在還小不懂事，等你有了孩子，過上安穩的日子，就明白父母的心了。」我媽語重心長地說完等著我的答復。
對她的這番話讓我啼笑皆非，「媽，你要是真的為我好，就該尊重我的選擇。我現在很幸福，如果找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嫁了，就是金山銀山堆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快樂。您希望女兒整日不快樂嗎？」
我不是沒有試著同男孩子接觸過，真的是沒有一絲的感覺。幾年前我同夏靜怡分手後，痛苦迷茫了很長一段時間。
正是因為遇到了柳青岩，她帶給我一種安定溫馨的生活。是她讓我明白兩個女人也能過上這種幸福的日子。我不會放棄自己的選擇，更不會跟著她回家。
「你這個 孩子，怎麼就听不進去我的話啊。氣死我啦。」我媽听完我的辯解後生氣了，她重重地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
我的身體沒有感覺到疼，而是心痛。除了小時候淘氣在家里點了一把火差點把房子燒了，挨過一巴掌，她再沒有打過我。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強忍著不讓它流出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跟著你回去，這輩子我認定了她。」
我媽卻哭了跺著腳叫嚷道，「你這就是想氣死我和你爸爸。」
看著我媽傷心失望的哭泣，我咬著舌頭不讓自己哭出來。這關系到我一輩子的大事，不能心軟更不能妥協。
之後無論我媽再說什麼，我都不吭聲。我想著咱們就這樣熬吧，看誰能把誰熬走。
連著三天，我下班時在公司門口都能見到我媽媽。我告訴柳青岩，我倆暫時先分開走吧，省得我媽見了她不給好臉色。
「事情我會處理好，你別擔心。」我這樣安慰柳青岩，可是自己也很清楚，公司里已經開始有了風言風語。有人也知道我媽媽從家里找來，讓我跟著她回家。
很多人都在等在看笑話。如果這樣的閑話傳到老總耳朵里，一定會影響到我與柳青岩的工作。
本來按照計劃過了五一我要去上海出差，我想一走了之，我媽說不定住幾天就回去了。
可看到她這幾天近似于瘋狂的態度，我才感到我不能走，只好安排其他同事替我去做培訓。我一走，我媽會誤以為是柳青岩把我藏匿起來，或者教唆我故意躲著她，就會找柳青岩的茬兒，找公司老總反應我們「不正常」的私生活。那樣事態更不好控制。
「你別擔心我，我無所謂什麼影響。你趕緊想辦法把你媽勸回去。」柳青岩雖然這樣說，可這幾天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點點頭，她住在公司旗下的酒店時間長了不合適。
最近我們只能在公司見面，乘著午餐時說說話，一下班我就受到監控，根本不能打電話。晚上柳青岩一個人呆在酒店，既沒有去朋友家打牌也沒去過酒吧。我現在被我媽纏著，都顧不上心疼她，只能是希望等事態平息，我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那天晚上，我爸打來電話，包子鋪裝修好，等著我媽回去重新開張。我一听就趕緊勸道，「您快回去吧，當心生意被人搶了。」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我養活了二十幾年的女兒都被人搶了，掙錢還有什麼用，包子鋪讓你爸爸一個人管著。」我媽不為所動，看來她真是鐵了心要拆散我與柳青岩。
我急了大聲地喊道，「你到底要干嘛，是不是逼死我你就安心了。」
「現在是你在逼我。」我媽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我就開罵了，「我告訴你，如果你再不听好言好語的勸說，我明天就去找你們的領導。把柳青岩的父母也找來，他們的女兒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她的父母不覺得丟人嘛。」
根據我媽這兩天的表現，我判斷她不會去找我們領導。可她這樣每天跟著我上下班也不是個事，我得讓她知道我不結婚的決心，「你找誰都沒用，大不了我辭職。」
「你就是想把我逼死！」她一看我的態度很堅定，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死了就沒人管你了，對不對，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她說著話就向窗戶奔去。
我的頭嗡的一聲就大了，這真是要出人命！我本能地跟著她奔到窗前，我媽站在大開地窗戶前卻猶豫了，回頭瞪著我，「我現在就跳樓。」
我突然冷笑著，大聲地冷笑著。我的媽媽口口聲聲為了我幸福，居然會以死相逼要我嫁人。笑夠了，我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好，好。跳吧，我先跳，咱們一起死，都安心了。」我的聲音出奇的鎮定。
我拉著她就往外走，「這里是五樓，跳下去不一定能死，我帶你去樓頂，咱們一起跳，你滿意了吧。」
我媽被我這瘋狂的舉動鎮住了，她一把打開我的手，「你瘋啦！」
我自己往外沖著，「你不跳，我去跳。你讓我放棄現在的生活結婚嫁人，我會生不如死，與其那樣不如現在死了清淨。」我絕望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房間，說著話眼淚控制不住地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這些天來憋在我心里的委屈怨氣還有愧疚，統統化作淚水從臉頰滾落到衣襟上。
我平時很少哭。我媽一看我這樣，撲上來抱住我，「你這是要干嘛，你不能去尋死啊，你走了媽媽還能活嗎？」她死死地抱著我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我順勢站住了。我們母女倆就抱在一起哭著。
我這樣做一半是在演戲給我媽看，一半也是心里話。這幾天被她折騰的身心疲憊，對自己的未來，對我與柳青岩的生活感到有些力不從心，無望又無助。
一邊是我的父母，一邊是我個人的生活。無論我選擇哪一條路今後我的生活都不再美滿。
我不是沒想過做個乖乖女，听從父母的話結婚嫁人，可一想到我守在一個自己壓根就不愛的男人身邊生活到死，就會不寒而栗。我如果違背父母的心意，執意同柳青岩在一起，照著我媽目前的態度看，她一定不會容許，更不會對我的生活給以祝福。
沒有父母祝福的生活會美滿嗎？我多麼渴望事情能兩全其美，不指望父母能點頭同意我的選擇，起碼可以不像現在這樣橫加干涉。可為什麼這樣簡單的要求都達不到？
我媽哭了一會兒，突然長長地嘆口氣，「我養的女兒，怎麼就這樣 啊。」我能感到她的身子松弛了下來，我也暗自松了口氣。
我以為這樣一鬧，我媽就會無奈暫時先回去，可她表示她還會住在北京直到我同意跟著她回家為止。
當晚，我給我爸爸去了電話。我們家平時的事情都是我媽說了算，可在大事上，我爸能做主。我爸一個大老爺們兒，遇事總比我媽理智。再說他更溺愛我。
我爸爸得知我媽每天跟著我到公司，現在公司里已經有人開始說閑話，她還要跳樓逼著我不得不陪著她去死，他急了。「太不像話，凡凡你別著急，你先穩住她，等著爸爸過去。」
我爸第二天就坐著火車來了北京。我請了兩天假，處理這些家務。
我爸對我和我媽各打五十大板。我媽終于同意先回去，不過她臨走也放下了狠話，「如果你執迷不悟，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我丟不起這個人。我告訴你，你同那個女人長久不了，到時候你別哭著喊著找我這個媽。」
她的話我更願意相信是在賭氣。眼下我只想著讓我媽回家，根本顧不上考慮什麼日後。
從這件事之後，我有兩年沒有回過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