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關系一直維持到那年的9月底。
我記得半年前,陸楓還曾計劃十一黃金周我倆一起去九寨溝游玩。眼看著就到了預期的時間,我們的關系卻是越來越冷淡。
一周通幾次話,見上一面。每次聊著天,有很多時候突然間我們誰都不說話了。沉默中我馬上就想到,下一句話她可能就會告訴我,她已經決定同王醫生繼續發展下去,我們該分手了。
每次我的猜想與期望都落空了。也許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那就是都在等著對方先提出這難以啟齒的話題。
一次在床上的運動結束後,陸楓仍像往日一樣閉著眼楮呼吸均勻地側臥在我身邊。我半靠在床頭發呆,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她講的那一個字的笑話。
當兩個人的感情日漸稀薄,性~愛也就剩下赤~果~果一個字。現在,我連這個件事都沒了興致,多數是在她的索求下敷衍著。我自嘲地笑了。
「你想什麼呢,」陸楓睜開眼楮好奇地問道。原來她並沒有睡著。
我看著陸楓遲疑下,此時此刻該不該把我所想的告訴她。「你還記得那個故事嗎?」
她茫然地搖搖頭。「一個字,你講的那個故事。」我笑了笑。提醒她一下也好。
陸楓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喃喃道,「你怎麼會想起這事?」她擠出一絲笑,平躺著兩眼望著天花板不說話了。
我想說,是不是眼下我們也只有那一個字可講了?然而我說的卻是,「我們是不是該談談了?」有些話我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口舌之快讓她難堪。
陸楓輕哼了一聲,算是對我的回答。我正想著措辭,就听陸楓緩緩地說道,「明天吧,我找你。現在我該走了。」她坐了起來。
低頭穿著衣服陸楓竟然冷笑了一聲。我沒問她在笑什麼,許是她也覺得我們的關系荒誕而可笑。
臨走時,陸楓卻說,听尚軍講我最近晚上經常同她們在一起。
我沒有否認我無聊的時候與尚軍她們去過幾次夜店。「是不是急著找下家啊?」陸楓眯縫起眼楮不屑地看著我。
我冷笑著盯著她反問道,「原來在你眼里,我就是個混蛋?」
她嘴角蠕動著還想說什麼,我擺擺手制止道,「我不想和你爭辯,有些話明天談吧。」有時候,爭論的目的就是雙方要把自己的意思講清楚。現在結果已經擺在眼前,爭吵還有什麼意義。
第二天,我並沒有等來陸楓的電話,卻接到了夏靜怡的一條短信︰凡凡,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下了班我去找你,咱們一起坐坐。
就在上一周,我生日的前一天,也接到她邀請我吃飯的短信。我沒有回復。
此刻,這個女人還不忘給我添亂。她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一定是王醫生與陸楓確定了關系,夏靜怡就自以為我被拋棄了,自然是傷心不已,心甘情願地等著她伸出手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她以為她是誰啊。我不想見到她。我撥通了她的手機,也沒等她開口說冷冷地說道,「我最近工作很忙,你不用來找我。」
我的冷淡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輕聲嘆口氣,「十一的時候,王醫生和陸楓就要訂婚了,你知道嗎?」
對這個消息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愣怔住了。馬上就要和一個男人訂婚,然而昨天陸楓還躺在我的懷里!
「你是不是還跟人家陸楓交往著啊?」夏靜怡隨意的口氣讓我惱火,「要是讓陸媽媽和王醫生知道了,恐怕對你們影響都不好吧。」
她這算什麼,告誡還是威脅?「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別再成為他人的累贅與負擔?」我反唇相譏,「夏醫生,我和陸楓怎麼樣是我個人的事情,你老公喊你回家接孩子。」不要以為有些話我不願講出來,就任由她沒完沒了。
就在她愣住的時候,我把手機掛了。我想她以後該不會再找我。
自然當天下班時,我沒有在樓前看到夏靜怡的那輛黑色奧迪。
晚上回到家等著陸楓的電話。一整晚,我的手機既沒有收到她的短信也沒有電話。
一想到這一次感情生活會如此草草收場,我不由地感到悲傷。雖然我努力想讓自己忘掉前兩次戀愛所帶來的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努力想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與陸楓的感情生活中,可事實是,從一開始我就對我們的關系抱著懷疑的態度,對陸楓宣稱她絕不會結婚的誓言不能完全相信。我知道也許哪一天,她就會離開我。我們又是彼此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
不得不承認,我與陸楓也有過美好的時刻,也有過把對彼此的喜歡進一步升華為愛的可能,有過相擁著的甜蜜,手牽手相依在一起的溫馨,有過深情凝望,也有過激情飛揚……可結果卻是一樣,我再次面臨被「拋棄」的命運。
不過,在內心深處,我還很慶幸這一次我沒有全身心地陷進去,而且自從那個王醫生出現後,可以說是給了我與陸楓分手的緩沖期,否則我會更加傷痛。眼下,我們只等著攤牌。
一直到了周五下午,陸楓才給我來了電話。她提出見面,讓我等著她來接我。我不想在我家里同她談分手的話題,就提議去咖啡廳。
與我想象的有些不同。我以為陸楓會主動談她同王醫生即將訂婚的事,她還可以再次把責任推給她媽媽。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輸給現實總比承認愛得不夠堅定更體面些,也更能讓我們雙方接受。
陸楓喝著咖啡,卻避而不談最為關鍵的問題。她聊著工作中的趣事,一會兒又說起圈子的軼聞。好像我們就是一對在此輕松度周末的戀人。
我猜想她這樣「顧左右而言他」,準是覺得有些歉意。既然她喜歡並接受了男人,那就該早一點提出分手。大家都不會感到像現在這樣難堪。
「你要訂婚了?」我等她停頓住,平靜地問道。
「是夏姐告訴你的?」陸楓嘆口氣,她不得不面對這個最終都無法繞開的話題。
我沒有說話,靜等著她的下文。陸楓開始支支吾吾地講起她與王醫生交往的一些經過。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自然流暢。
一開始陸楓確實對王醫生沒什麼好感,她打定主意不與他交往。可是一方面是她媽媽逼迫著,同時幾次接觸後她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讓她反感。
特別是當她提出不要再交往下去後,王醫生雖然不情願,但是尊重陸楓的意見。他仍然禮貌而不失熱情地同她聯系。這讓正對自身感情生活感到茫然無望的陸楓心動了。她想著不妨就試試,也許這一次與之前的感覺不同,她真能找到她喜歡對方也喜歡她的男人。
在接觸中,陸楓發現王醫生不僅外表俊朗,更是細致耐心,顧家的好男人。
「凡凡你別怪我沒有早告訴你這些。其實我到現在都很矛盾,」陸楓說話時始終低著頭,她微微地嘆息著,「如果結婚後,我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適應家庭生活,或者他現在的一切都是偽裝的,我不是慘了嗎?」她抬起頭望著我。
我能理解陸楓的顧慮。我也了解,有些人出于種種原因選擇了婚姻,可最後還是離婚。誤人誤已。
「既然你現在對他有了好感,那就該好好與他交往下去,你們都要訂婚了。」我的口氣冷靜的就像不是在談論自己的女友,而像是同一個熟人聊天。
「我也是這樣打算的。」陸楓說完馬上意識到這話會讓我難過,她旋即歉意地說道,「訂婚是我媽媽提出來的。」
我默默地喝著已經冰涼的咖啡。陸楓也沉默著,她低垂著頭食指在桌上來回畫著。我看出她寫的是「凡」字,便把臉扭向一邊,望著窗外正在變暗的天空,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悲傷。
「凡凡,你是個好人。」沉默了一會兒陸楓又說道,「我希望我們還能成為朋友。」
為了驅趕心里的哀傷,我故作輕松地開著玩笑,「以後等我死了,就在墓碑上刻上這幾個字︰這里埋葬著一個好人。」
話音一落陸楓就拍了我一下,「不許你胡說。」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然後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伸出手想替她擦掉淚水,手探出去馬上改變了方向,我拿起桌上的紙巾遞給她。這時她的手機又響了,她看看並沒有接起來。
等她情緒穩定後,我提出是該各回各家的時候了。「還有人等著你,快回去吧。什麼時候有空去把你的東西取走。」攤牌遠比我想得容易,我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陸楓一把抱住我,頭抵在我的肩頭,嚶嚶地抽泣著。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你應該高興才是,終于找到合適你的人了。」雖然心里很難受,可面對現實,我希望我們都好合好散。我也真心希望她能夠如願。
陸楓把眼淚擦干,苦笑著拿出我的家門鑰匙。「我以後還可以去找你嗎?」
我遲疑下說道,「我這樣的身份咱們不適合再交往下去吧。」她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該認真地對待。
走出咖啡廳,陸楓提出送我回家。我婉拒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望著陸楓的車消失,心里突然就涌出股悲傷。又變成了單身,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就如同走在這腳下的路上,不知道在下一個轉彎處會有誰等著我。
兩個月後,陸楓就與王醫生舉行婚禮。婚禮前她與我通了電話,她希望我能出席她的婚禮,夏靜怡作為介紹人也要去的。我借口要出差回絕了。
我的生活漸漸地變得平靜,這段感情已經結束,就讓它成為一種記憶,成為過去的結束,新路程的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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