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陽並沒有上樓,他說去附近的網吧等著蕭瑤。估計他擔心自己的出現,會影響了我與蕭瑤的談話。其實,我也認為當著他的面,有些話蕭瑤不便講出口,所以我和蕭瑤都沒有再勸他來家里。
放下手機蕭瑤沉思了片刻接著說道,「我剛才說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我。其實,那件事只是個契機,讓我月兌離過去那幫朋友。」
「到底是什麼事情?」我追問道。她講的是青少年時期的經歷,可我還是無法把一個叼著香煙,舉著酒瓶子,崇尚暴力的問題少女,與眼前開朗坦誠行為舉止落落大方的她聯系在一起。
對蕭瑤的過去我不僅是好奇,更多是渴望從她的成長經歷了解她的全部,她的性格價值觀以及對待感情生活的想法。
「我用酒瓶子把一個男孩子的頭砸了。」蕭瑤說的似乎很輕描淡寫,可她的神情卻變得異常凝重。
「我們那幫孩子聚在一起不光是喝酒打架,有幾個男孩子喜歡泡女孩。其實,他們並非完全是在追求生理上的刺激,就是覺得身邊跟著一小丫頭很爽很自豪。
那個時候我對這些事情還不開竅,或者說我壓根就不喜歡男孩子。反正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那天我們又聚在一個孩子的家里喝酒神侃。不知道誰開玩笑說,不如就讓李樂做我男朋友吧。
李樂長得挺干淨,看上去還有些靦腆,人卻很精靈,每次有什麼活動我都喜歡叫上他。估計他們都認為我喜歡李樂,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
我拉下臉罵了髒話。當時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他們並沒有看出我的不情願,還在起哄,甚至鼓動李樂當面向我求愛。
李樂估計頭腦也不是很清醒,他居然嬉笑著站起身就抱住了我。我極力想要掙月兌,可他畢竟是比我高半頭的男孩子,再加上喝了酒,我根本在他懷里動不了。而且……」蕭瑤嘆了口氣,我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會是被……我不敢想象下去。
停頓了幾秒後,蕭瑤又說道,「隔著厚厚的衣服我感到了他那個玩意兒,他還真的就吻住了我。恐懼讓我頭嗡地一下就大了。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听不見,大腦一片空白。我伸手模到桌上的酒瓶,沒有絲毫的猶豫,手胡亂地向上一揮,就砸到了他的後腦勺。酒瓶子碎了。
我听到原來嬉笑著起哄的聲音變成了驚呼,然後,原本躁動的房間里突然就是一片死寂。李樂愣住了,他直直地看著我,他好像並沒有感到疼痛。
我趁勢把他推開,我以為他就是被打了一下,沒什麼事情。可接著有人用更驚慌的聲音喊道,流血了,天啊!好多的血。
李樂用手模模頭,然後把手舉到臉前。我們都傻了,因為我看到他的手上全是血。他一坐到椅子上,我才看清楚,他脖頸處已經被血染紅,血順著毛衣領口流向後背。
我緩過神後,馬上就抓起電話撥通了我媽媽的手機,告訴她出事了。我媽媽是醫學院的教授,她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
我長長地松了口氣。看來蕭瑤沒事,那個男孩子也沒有大事,否則蕭瑤後來也不可能考上大學。我疑惑的是她所提到的媽媽是她的繼母劉雯還是她親生母親?
蕭瑤看出了我疑問,苦笑著解釋道,「我媽媽就是劉雯媽媽,親生母親我再也沒有見過,听說她現在還在日本,幾年前和一個華裔結了婚。」
「那李樂呢,他沒事吧?」我連忙問道,不希望看到她提起自己母親時眼里的那份傷感。
「沒過幾分鐘,李樂趴在桌上就昏迷不醒。那些孩子們見狀都慌了,有幾個趁亂溜掉。我媽媽掛了電話就叫120救護車,李樂被送進醫院進行搶救。
媽媽還給李樂的爸爸打了電話。當時,我嚇壞了,害怕李樂會死。站在搶救室門前,我暗自祈禱著,讓李樂蘇醒過來吧,保佑他平安。我不希望是因為我一時的驚慌而奪取一條鮮活的生命。
媽媽一直陪在我身邊,她不斷地安慰我。為李樂做手術的是全醫院最有經驗的醫生,李樂的生命體征還很明顯,應該不會出現危險。
等我稍微平靜下來後,她又讓我把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仔細地講了一遍。她還反復核實了幾個細節,當時我還挺煩她,都什麼時候了還磨磨唧唧的。
不一會兒,李樂的爸媽就趕來。他媽媽一進來,知道是我把她兒子的頭打破的,就沖上來,揪住我頭發要動手。
我站在沒動。我不是打不過她,只是我不能對一個像我媽媽一樣年齡的人動手。再說畢竟是我讓她兒子躺進了醫院。
我媽媽把她死死地抱住,大聲地疾呼著,不許你打我的女兒。然後她用力掰開李樂媽媽抓著我頭發的手,護住我。在幾位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大家一起把李樂的媽媽從我身邊拉開。
我抬起頭看到媽媽因為用力、激動臉都漲紅了,我真的很感動,我惹出這麼大的亂子,她還會把我當成家人。
她摟住我讓我不要怕,然後她向李媽媽道歉,出了這樣的事情,作為家長她確實很難過也很抱歉,願意支付李樂在醫院期間的全部費用。
李媽媽卻還在一邊罵罵咧咧的,罵我就是個小混混女流氓,從小就因為沒有母親缺少教養。她還把劉雯媽媽也一起捎帶著罵了,就是她這個後媽讓我學得更壞了。
我當時氣壞了,想要沖過去揍她。我媽媽一直緊緊的抱住我,讓我冷靜,不許再添亂。她沖著李媽媽很嚴肅地說,我們對女兒的管教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可你兒子有錯在先,才激怒了瑤瑤。我是她的後媽,我們關系如何與你無關。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李樂的傷勢,而不是在這里鬧騰影響醫生的正常工作。
李樂媽媽被她說得沒話了。可過了一會兒,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嚷著要報警,讓警察把我抓起來。
我媽媽還沒等她拿出手機就很冷靜地說,她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來。我當時就愣住了,她原來是想著讓我進監獄啊。」
听到這里我卻搖搖頭,「你媽媽做的對,她一是替你自首,再則是希望這件事更公正地處理,畢竟事出有因,責任不完全在你身上。」劉雯阿姨倒是個遇事冷靜沉穩的女人。
「我那個時候哪里懂得這些,只以為她是故意這麼做,好把我這個讓一家人都不得安寧的壞孩子送進大牢。」蕭瑤站起身活動下坐久了發僵的身體,然後又坐了下來講道,「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來了,要把我帶走做調查。我媽媽陪著我去了派出所。
在警車里我一直都沒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盯著媽媽,剛才對她的感激也被怨恨代替。
在派出所里我對警察把事情又從頭講了一遍。詢問我的那個女警察,听我說我是被李樂逼得才不得不動了手,她很同情地看著我。然後她問我在哪里上學,我說我現在不上學。她的眼神里突然都閃過蔑視的光,嘴角還很明顯地撇著,她與那個做記錄的男警察互相交換著眼神,很輕蔑地笑了笑。那意思就是說,哦,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怪不得才會讓男孩子非禮。之後,她同我媽說話的口氣也變得很粗魯。」不知是因為長時間的講話還是說到傷心處,蕭瑤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
我把茶杯放到她手里,「先喝點水。當時你應該算是防衛過當吧?」
蕭瑤點點頭卻又馬上無奈地說道,「可李樂媽媽不這樣認為,她堅持說我與李樂在談戀愛。如果我與李樂是戀人關系,他對我的那些行為就不算是性騷擾,事情的性質就不同了。李樂媽媽還叫來一位朋友幫忙,事後我才知道這人是市公安局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讓我進去。
警察當晚要把我留在派出所,理由是配合調查。我媽媽據理力爭,她向警察反復強調,我完全是正當防衛行為,而且出事後是我首先叫了救護車,且讓家長主動報警。再說李樂的傷勢才是整個事件最為關鍵的因素,現在就拘留我有些不妥。如果需要調查,我們會隨叫隨到,無須把我留下。她和警察爭得面紅耳赤,可警察壓根就不听她的。
我當時才意識到,她所做的這些全是為了保護我。她在派出所的表現讓我震驚。過去在家里,每次面對我無理取鬧,她總是表現得很無奈也很軟弱無力。我與趙丹陽打架,她拉開後充其量就是一句,陽陽別跟姐姐鬧,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可面對黑著臉的警察,她卻無所畏懼替我維護權力。
當晚我還是被留下。我媽媽看著我被警察帶著去隔離房間,她大聲地沖我背後喊道,瑤瑤別怕事情一定會公正處理。
我被關在一間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辦公桌的空蕩蕩的房間里。一晚上我就坐在那張床上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我真的被送進少管所,我的這一生會不會因此而被徹底毀了?這讓我真正地感到了恐懼。
還有就是,之前我喝酒打架被學校開除,整個學校和宿舍樓里都出了名。我不僅沒感到害臊,還覺得挺得意。可那個女警察蔑視的眼神,卻讓我無法忘記。尤其是她對待我媽媽的態度,讓我又憤怒又自愧。我的行為已經讓家里人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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