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欣是睡過去,又醒過來,後來葉溪也覺得煩,擺手,叫那些人都下去了。
她說︰「你告訴我,你跟蘇言發生了什麼,我就放過你
和欣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我如果不說呢,你還會對我怎樣……殺了我麼?法治社會,我不相信,你還能一手遮天
「你可以試試葉溪俯來,一手扳過她的臉,眼楮彎得無比欠揍,「反正,你死沒死,也不會有人在乎。紀熙不會,蘇言更不會。我想,當我告訴他結果的時候,他一定比我還淡定
和欣能夠想象。
他听到這個消息的神情,一定和他說「和欣,我不愛你」一樣的冷漠疏離,甚至連頭也不抬,放下文件,緩慢地吐三個字,我知道了。
這一刻她覺得胸口無比痛。
一定是先前有人踢到了她的胸口,也許將她胸骨都踢裂了,不然不會這樣痛。
一連好多天,她都沒有見太陽,每天不停地有人晃來晃去,她卻沒有見到蘇言,那個魁梧的男子卻見過幾回,這些人肯定是沒有事情干,不然不會每天將她拎起來,折騰一頓。
和欣一直發著高燒,她強自撐著,昏過去,又被水潑醒過來。許多日沒有見陽光了,也不知道究竟在里面被關了幾天,她知道外面有幾次下雪,是因為膝蓋和脊背疼得讓她想要咬舌頭。連續數天暗無天日的生活,她覺得自己就算被救下,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反正她也生無可戀,死如塵埃,未必不是一種解月兌。
她的蘇言,不要她了。
渾身都痛,被反過來,倒過去地遭受拳打腳踢,每天身上都是傷,原來活著是這樣艱辛的事情。她想,自己才三十三歲,以前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和邁克環游世界。後來,邁克死了。再後來,她向天禱告,最想達成的願望,就是蘇言沒死,能夠再重逢。然後,上天听見了她的禱告,讓兩人重逢。
卻原來是這樣的結局。
卻原來,蘇言表面溫柔無害,居然是干的這樣的勾當。
怪不得,他在什麼地方工作都能如魚得水,什麼時候都能雲淡風輕。
怪不得,他能夠辦成許多常人無法辦到的事情。
以前,是她受到他的庇護太多,才會為所欲為。現在想來,以前都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太歲寵她,不與她計較。現在,他看清了她的面目,便要解決掉她。
可她還是期冀,他能夠想起來點什麼,來救她。
這里原本是有魁梧的男子帶著頭,還有另外三四個彪形大漢守著她,卻在今天出奇的詭異,送飯的人從門縫里塞進了盒飯之後,那些人就全跑了光。她已經許多天沒有吃飯了,此刻聞著飯香味,已然受不住,但是被綁著的,蹭著蹭著,也無法接近,最後力氣已然耗光。
她覺可惜。
接著外面傳來什麼聲響,越來越重,越來越大,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喊話,喊了什麼,太過嘈雜,她听不清楚。仔仔細細,才辨認出來,有警笛轟鳴,還有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
倉庫里,除了她,哪里還有人?
然後,倉庫的門一下被打開。有煞白的光芒,一下就鋪展開來,散著白弧的邊緣,然後她就看見一個人影走進來。
多天的黑暗,這樣刺目的光線打過來,她只覺得眼眶刺痛。
眼淚嘩啦啦就流了下來。
她多麼多麼希望,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人是蘇言。
她多麼想,親口問問他,得知葉溪要這樣對待一個愛著他的女人的時候,他是什麼反應。他有沒有心。
有沒有……
但她真的听見一個很熟悉的腳步聲,她想掙扎著起來,卻虛浮著沒有力氣,模糊中,這一抹墨色那樣神采英拔,她好像還聞見他身上那樣清新的草藥香,那麼好聞,那麼馥雅,讓她淪陷。
他極快速地解開她身上的繩子,看見她渾身的傷不由倒抽氣,像是被嚇到一般。
大概真是做夢,或者是回光返照,大概是老天听見她的執念,讓她在離世的最後一刻,再見到他。似乎是隔了一個多世紀,好像隔著山長水闊,只讓她想哭︰「蘇言,是不是你?請你告訴我,我眼前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她感覺溫暖的外衣上還有他的味道,閉著眼楮,知道是在做夢,就想把心里的話全部說出來,如果不說,等她死了,就再也沒有說的機會了。
「我死了,你都不來救我,你還首肯,你還默認,讓他們對我拳打腳踢。現在我被他們打死了,你是不是特別痛快?因為這個一次一次傷害你的人,終于死了!」
她努力想張開眼,但怎樣也張不開,「你不知道,每次被打,被誤會,最痛的,不是身,是心……我心口好痛,我想挖掉,如果挖掉了心,是不是就不那麼痛了……」
但那麼長長的寂靜中,沒有人回應。
好久,好久,他抱起了她。
她把胸口抵在他的胸前,一步一步走出了倉庫,然後醫護人員全部涌上來,他將她放在了擔架上,卻不打算上車。
她想見他,因為她要死了。
她肯定要死了,黃泉路上,那麼孤單,她要喝那碗孟婆湯,就會將他全部忘記,她不想忘記,就算回憶盡是苦痛,但五年婚姻中,還是有那麼多甜蜜,那麼多的寵愛,這些足夠她一個人走完那長長的輪回路。
所以此刻,最想見的,就是他!
就算睜不開眼,但她一定要他陪在身邊。
所以她一直攥著他的手,不放。
這只手修長,干燥,卻還有一股清淡的火藥氣息,她這才發現,剛才她以為的草藥香,原來是火藥的氣息,不濃,卻好像有一種凜冽的味道。撲過來,只讓她縮了縮。
她聲音嘶啞︰「蘇言,別走,求你……」
沒有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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