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只是在一邊很溫和地笑著。
小朋友們都沒有午睡的習慣,太陽正當時,溫帶海洋性氣候的陽光並沒有那樣刺眼,溫和得就像他的笑容,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她和他坐在操場邊緣的休息台上,看著小朋友們玩足球。
吉爾米是個七歲半的黑人小男孩,但皮膚已經不是那種純正的黑了,是那種健康的深麥色,笑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而露茜是個漂亮的白人小姑娘,團呼呼的臉蛋,金黃的頭發,像個白雪公主。還有一個小帥哥叫米勒,也是個白人,湖色的瞳仁,卷卷的頭發,倒有點兒像小號的邁克。
三個小孩子玩得很開心。
嘻嘻哈哈的聲音傳過來,讓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和欣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在英國上課的時候,一個非洲裔的教授曾說過,every_child_is_human_angels_landing.
每一個小孩都是降落人間的天使。
他們擁有最純真的笑臉,最干淨的心靈,讓成人的世界澄澈溫暖,他們快樂得簡單,哭泣得坦然。他們承載著父母的寵愛,承載著我們明天的希望,他們就像向陽的向日葵,每一朵都是燦爛而美好的,散發著金黃的光芒。
她笑了笑︰突然轉頭問他,「你這麼喜歡孩子?」
蘇言點點頭︰「是
他的神色很認真,「以前還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喜歡孩子,你還記得,我們孩子掉了的那個時候麼
怎麼會不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那是她誤會他最深的時候,當時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反常,從來不會傷她一分一毫的他,對她做了這一輩子最惡劣的行為,害得丟掉了她們唯一的孩子。
他笑了笑,「知不知道那時候是我這一輩子最黑暗的時光
和欣似懂非懂得點了點頭。
他說︰「當時沒有告訴你,是害怕你承受不了。一直都想把最好的給你,把最完整的幸福給你,就是對戚嫣,我也沒有那樣用心過。邁克一件事情,已經讓我覺得天崩地陷了,後來和叔出事,夏姨的死,你都以為是我,甚至邁克的死,你都歸到了我身上,過了四年了,還能想起你當時的眼神,對我說,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出賣**,還非說是別人逼迫的,說我是……」他頓了一下,四年之後回想起來還是有些艱難,「公鴨
「和欣,當年娶你進門的時候,真的是喜歡你。從沒有過那樣心動的感覺。你不會不明白,當怦然的火花和命運的輪盤同時匯合的時候,我覺得雖然母親的死讓我失去了太多,讓我童年的率真過早的消亡殆盡,但也補償了我太多的東西。至少,將你和轉機一並給予了我。甚至可以說,你,不止給我的生意帶來了轉機,給我的人生也帶來了轉機
她自認沒有他說的那樣好,眼楮突然就酸澀起來,問他,「可……蘇言……你……可你那麼優秀,怎麼可能會看上我……」
「你覺得你自己不好他搖了搖頭,「如果你不好,怎麼能讓表弟神魂顛倒,怎麼能讓邁克不顧生死,怎麼能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記舊事,為你鋌而走險。和欣,你從來都是不平凡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她一滯。
蘇言並沒有看她,眼神依舊是望著操場中小伙伴兒們,臉上卻洋溢著笑容,「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將感情融進骨血里,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像你一樣,明明是最熱烈、最率真的性子,明明是最漂亮絢爛的蝴蝶,卻能將自己包裹在蛹里,始終不願出來。許許多多和你一樣受過良好教育的女人,溫順、善良、謙卑、賢惠,但愛上了一個人,就拋棄了自己的全部,但你永遠是你自己,不會為任何人妥協和改變的你自己。還有許許多多和你一樣有一些姿色,有些氣質的女孩,把自己嫁掉,只是為了讓自己在路易斯威登和古奇的光鮮世界里存活得更久一些。但你不是
「真正為你動心,其實就是同學聚會的那一天
當時的和欣,妝是花了些,但更是襯得清水芙蓉的一張玲瓏面,南方女子的嬌小體型,再加上已經不算完美的發型,都像是為了搭配她靈巧可愛的模樣。她挽著蘇言的手,有些怯,但又明明是不甘心的。還記得,當時酒店的大廳里正在播放綜藝節目,電視里,楊瀾一張淡然而大氣的臉,還有溫柔但極具說服力的語氣,對著鏡頭,告誡廣大女孩們︰「二十多歲的女孩,要有明確的夢想。不要以為有些夢想自己就可以實現,如果有男人做後盾,這個夢想會很好實現,特別是能提供資金支持的男人
听到這句話,一向喜怒不形色的蘇言,其實皺了皺眉。
卻听到吧台那邊,有個年輕姑娘撇了撇嘴︰「夢想是夢想,愛情就是愛情,我憑什麼要把愛情建構在資金的基礎上?」
他不經意地一笑。
那個女孩還在喃喃自語,「再說了,實現夢想,要靠努力和天分。就算嫁對了人,失去了自己,又有什麼意思呢?」
真理。
這麼小的一個丫頭片子,居然就能這樣看問題,確實讓他小小驚訝了一下。
仔細辨認,才發現,這姑娘,不就是父親蘇玉鈞一直要她娶得姑娘麼?和鵬輝的女兒,和欣?
其實,娶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好像也不錯。
後來的和欣,也確實沒有讓蘇言失望。她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很多受過良好教育的女生未必就像她這樣率直。和鵬輝在金錢上一直對她很富足,但她也沒有別家千金那樣一擲千金。她一直保持著經濟,但也不拒絕蘇言時而心血來潮的糖衣炮彈和金錢攻勢,她時而很篤定,甚至有些一意孤行,時而猶豫不定,但又不至于喪失理智。她笑眯眯的臉盤,總是很陽光。
即使馬上到了三十歲的年紀,她的笑容依舊很干淨,依舊沒有同年齡段的女人那樣的老成和事故。
卻在和鵬輝出事的那一段日子,她的人生徹底崩盤。
以往的良好形象也徹底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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