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嫣是一個星期之後知道紀熙受傷的事情的。
當時她正在花園里看著遠處奔跑玩耍的蘇小妹，有些發呆。
陽光暖暖地打下來，照的前方一片寧和。
但蘇小妹忽然間就沒有了爸爸。
她不知道該怎麼跟孩子說，所以也就一直保密。
三個月了，小妹也會問她︰「爸爸呢，我蘇爸爸去哪兒了？」常常是在晚上睡覺前，小妹撅著嘴巴，倚靠在她的懷里，眨著眼楮，跟她說︰「我想蘇爸爸了，我想听他講故事，我想讓他送我去上小提琴課。昨天我們老師還表揚我了呢，在教室後面的評比板上給我貼了小紅花呢，我想讓蘇爸爸去看。」
戚嫣心里難過，但也只有默默咽下這種情緒，而是摟住小家伙，笑著說︰「你蘇爸爸最近出差了。」
「什麼時候回來？」
她想了想，「他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之後才能回來……」
「可是我想他了。」
戚嫣低下頭，她又何嘗不是想他了。
她想念蘇言幫她換燈泡、搬桌子、擰螺絲、修水龍頭時候的笑容，想念蘇言和她一起陪著蘇小妹開家長會的安心，想念蘇言常常給她和蘇小妹幫助時候的溫暖……
但她也知道，再也沒有人會這樣對她和蘇小妹，無回報的好了。
抬起頭，看天也不早了，拍了拍手，對蘇小妹的方向大聲喊道︰「小妹，走了。♀回家了。明天再來玩。」
小念正在滑滑梯上往下滑，听到媽媽的召喚，立刻听話地跑過來，牽起她的手︰「走。」
卻听到身後一個聲音，在叫她︰「戚嫣姐！」
她轉頭，就看見了紀瀾在身後。
和紀瀾有些年頭沒有見了，那時候見面。還是和紀熙在一起的時候——或者他和紀熙並不能說是在一起，只是試著相處過一段時間，後來，還是不合適。然後，就和平分手了，卻沒想到，她懷上了孩子。
現在，這個孩子也有八歲了。
和紀瀾，大概也有八年沒見面了。
恍然發現時間過的真是快啊。
那時候紀瀾還是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小姑娘呢，現在已經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今天的紀瀾穿的是一個綠色的套裝。恍若荷花一支。她的笑也是甜美的。俏麗地走過來，挽起她的手︰「戚嫣姐！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你。」突然看見了旁邊的小家伙，模了模蘇小妹的腦袋，「你的女兒？好漂亮。好可愛。」
蘇小妹很懂禮貌，抬起頭來，甜甜地道了一聲︰「阿姨好。」
紀瀾蹲來，認真地瞧著小妹，笑︰「小公主，你好。」
越瞧越覺得可愛。
旁邊的戚嫣有些唏噓。蘇小妹繼承了她父母的好基因，白皙的皮膚是遺傳自紀熙，漂亮的大眼楮是遺傳了自己，不過才八歲。個子就已經躥到了一米三，修長的腿，穿裙子的時候尤其好看，自然是遺傳自紀熙，特別愛笑。♀但也淘氣的很，她想，也許也是遺傳自紀熙。
這才想起了紀熙來，他有著標準的好皮相，還有標準紈褲子弟放蕩不羈的性格。
正在愣神，听到紀瀾提議道︰「戚嫣姐晚上有安排嗎？沒有的話，一起吃個飯吧。要是姐夫沒事，將姐夫也叫上吧，嘮嘮家常，咱們可是好久沒見了呢。」
戚嫣想了想，就準備推辭。
紀瀾卻拉著她就往前走︰「走了走了。今天剛好發獎金，我請客。快給姐夫打電話！」
戚嫣有些尷尬，不過面上倒從容︰「我離婚了。」
紀瀾的嘴巴足夠塞下一個雞蛋。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挽著她的手不由緊了些，若無其事地笑嘻嘻︰「那就單身女之夜好了！咱們說說悄悄話。」
這附近的飯館很多，但蘇小妹最近有點上火，戚嫣不想吃湘菜和川菜，便找了一家浙菜館子。里面很干淨，因為正是飯店，大廳里坐的都是人，便要了一個包間。紀瀾不忌口，也不挑食，菜單一上來，她就轉手遞給了戚嫣︰「我有選擇困難癥，戚嫣姐，你拿主意吧。」
戚嫣點了點頭，手指滑下去，便點了三個菜，西湖醋魚，龍井蝦仁，西湖頓菜湯，要了兩碗米飯。
菜上的很快，醋魚很進味兒，入口也是鮮女敕不已，龍井蝦仁滑爽沁香，蔬菜湯也是清清淡淡。每一道菜的賣相都是一等一的好。
紀瀾笑︰「戚嫣姐點菜的技術不錯喲。」
她笑︰「你喜歡就好。」
紀瀾問她︰「姐姐這些年過的怎樣？」
這些年過的怎樣？
戚嫣笑了笑，低下頭，回答的坦然而無奈︰「就那樣唄。不好不壞，自蘇言之後，再沒有對誰動過心；自你哥之後，就和小妹兩人相依為命；和林彥東離婚之後，也沒有再婚。剛回國的那些年，你哥給我的幫助挺多的，後來他又讓別人默默幫助我，我現在的工作，也是他在背後托人的，雖然他沒有跟我說，但我都知道。我知道，他是愧疚沒有對小妹盡過心。這其實應該怪我。」
紀瀾原本用筷子夾了一小塊醋魚，卻突然一失手，菜就掉在了桌子上︰「什麼叫我哥愧疚沒有對小妹盡過心？你是說……小妹的父親……是我哥？」
戚嫣沒想到紀瀾並不知道這件事，恍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便住了口。
卻也不再隱瞞，點了點頭。
紀瀾覺得今天，簡直就是大爆炸的一天，信息摩肩繼踵、鋪天蓋地地襲來，她需要時間反應。
想了半天，出口的竟然是︰「其實我哥，人真的挺好的。既然孩子都有了，你們怎麼……？」
戚嫣嘆了一口氣，「好啊，是挺好的啊。你哥和蘇言那兩兄弟，還有你，你們都挺好的。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所以我才不想耽誤你哥，當初我們是意亂情迷，並不能完全怪他。孩子也是我堅持要的，更不是他能做主的。」她笑了笑，「所以你哥不應該在我這里摔跟頭。何況你哥，要什麼有什麼。憑什麼為了孩子，就要把他綁在我身邊？」
「戚嫣姐，你別妄自菲薄了」紀瀾說︰「但我哥那些年的時候，真的挺喜歡你的。如果你願意，他是肯定會娶你的。」
戚嫣說︰「但最後，他娶了和欣。」
「那也是後來的事情了。」
「緣分這東西，沒法說。」戚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豁達，「你呢？年紀也不小了，該談對象了吧。」
一談到這個話題，紀瀾竟然會有些不好意思，臉竟然紅了起來︰「倒是再談，慢慢相處著吧，還不知道結果呢。」
戚嫣瞧著她的小女兒姿態，撲哧一笑︰「能將我們小瀾追到手的小伙子，一定不簡單。」
紀瀾說︰「其實我特別想找一個我哥這樣兒的。要樣貌有樣貌，要能力有能力，人幽默，對我還好，最關鍵是，覺得跟我哥在一塊就是不寂寞，也不用找話題，特輕松。哪像我對象啊，你打他三個巴掌他都不一定會生氣。脾氣太好了，讓我覺得特沒勁。」
「那你還跟他處對象？」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他所有事情都能讓著我，很照顧我。因為是同事，常常幫我打飯，上下班還送我回家，就覺得挺貼心的。然後，就相處上了唄。但總是覺得沒激情。」
戚嫣笑了笑︰「你哥那樣的，好是好，但你不覺得很沒有安全感麼？因為你哥太好了，所以，能鎮得住的女人並不多，倒是有不少自不量力的女人，願意往上倒貼呢。女人和男人可不一樣，女人過了三十，就是徐娘半老了，樣貌和精力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但男人不一樣，你哥年紀越大，只會身份越高，魅力越大，可你老了，那些小姑娘一波一波的，你經得住，你哥未必就經得住呢。」
紀瀾嘆了一口氣︰「戚嫣姐，你當初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肯接受我哥的吧？」
戚嫣沒說話。
紀瀾說︰「戚嫣姐，你並不了解我哥，一點也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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