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碧君的臉是一張曾經魅惑眾生的臉,在西涼國是「國民公主」,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神女」,那碧眼里好似住著神靈,任何人看上一眼都會神魂顛倒。
在大燕,那是美艷絕倫,撼絕寰塵,是從畫里、書里、詩里、歌聲里走出來的女人,她傾國又傾城,因為有她的存在,大燕五年未對西涼用兵,軍事不強的西涼國在動蕩不安的亂世里生存下來了。
「啊……」蘭珍突然感覺自己的肚子被人一樣硬物狠狠地頂了一下,好似骨頭都快要斷掉了,手中自然一松。
只見太後本是掙扎的手突然不知怎麼一動,蘭珍便一下子彎下了腰,雙手再也使不上氣力。
太後痛苦的神色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平常一如既往的強勢與嚴肅,在一旁瞧著的明兮不由一驚,一時好像給人迎面一個耳光,打得措手不及,她、她怎麼還能反抗?
明兮一下子慌張起來,蘭珍在她身邊待了這些年,從未見過她這幅驚慌的模樣,更是震驚病重的太後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慌什麼?又不是見了鬼?」太後冷哼一聲朝明兮問道,明兮更是慌張,想要叫人,卻好似被太後這出其不意的舉止嚇住,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明兮,你狠,你果真可以這樣鎮定自如、眼睜睜地瞧著哀家去死?」太後取下脖子的白綾,她這般年紀什麼腥風血雨是沒有見過的,即便是戰場她也上過,區區一道白綾怎麼能夠要了她的命?
「當年,你不就是這樣眼睜睜地瞧著那三尺白綾結束我母後的性命麼?你能做到,我為何做不到?我的狠都是你親自教出來的。」
明兮不甘示弱道,提起往事,太後便也不多什麼,只是短嘆一聲道︰「你母後寧願死也不願與哀家一較高下,你這又是何苦呢?」
「那是因為她軟弱……我不……」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母後是被逼著殉葬的,這一點她十分肯定。
「哀家自認待你不薄,你怎能待哀家如此狠心?哀家再無情也是有心之人,明兮,你的心、堅硬如石……」
好歹也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好歹也一起相處了二十余年,好歹也是她的庶母與親生姨娘,怎麼就能夠這樣狠心呢?
太後指著門外朝明兮狠狠道︰「滾出去……」。
在明兮的記憶里,太後好像還沒有對自己用過這樣的冷冽而嚴厲的口吻,不由愣住,雙腿好似挪不動,剛剛那強勢的態度也垮解了不少。
「你不就是想要哀家死嗎?哀家去死便是了,你不就是不願背負謀害哀家的罪名嗎?哀家成全你便是了……」,見明兮還在遲疑,太後又是狠狠一喝道︰「滾出去……」。
此時的明兮就好像是個犯錯的孩子,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卻又倔強的不肯認錯,這種偽裝出來的強勢只能欺騙旁人,在自己的「真心」面前卻是不堪一擊的。
不知是被太後嚇到,還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糊里糊涂地離開了太後的房間。
蘭珍見公主已經離去,她心中更是畏懼,剛剛被太後那一下子打得很是不輕,扯著白綾的手,至今還在發抖,看著太後此時的模樣,就如同一個孩童見了鬼一般,有種嚇得不知道連怕都忘了的感覺。
正想隨著公主步子離去,卻听太後的聲音道︰「不想為你南宮一族報仇了嗎?」報仇?都已經快要把她送到黃泉路去了,都能失手,她還能如何報仇?蘭珍在心中痛恨自己,可真是夠無能的。
「既然無能殺害哀家,不如留下來為哀家送個終,也算是對得住你父親南宮正德的一身正氣了,是吧!」
當年若不是南宮正德非要支持「嫡子即位」,事情也不會鬧成那樣。
蘭珍一驚,還未完成明白太後的意思,便感覺自己的手被人一扯,朝內走去,太後道︰「哀家想垂死之人應該有‘要求死得體面一些’的權利吧!替哀家梳妝打扮……」。
蘭珍的手在發抖,她不得不承認太後是個了不起的女人,至少面對「死亡」她臨危不懼。
「呵呵,南宮正德的女兒?難怪瞧著這麼不舒服?」太後端正地坐在銅鏡面前,臉上掛著很是淡定自如的笑容,好似她即將面對的不是死亡,而是迎接著一個美麗的清晨。
「愣著做什麼?難道還要哀家求你?」太後從鏡子瞧著蘭珍臉色的漠然,冷冷地問道,又道︰「那你就當哀家求你好啦!」。
撿起了梳妝台上的一把玉梳遞給站在身後不敢往前的蘭珍道︰「哀家當真有事兒求你。」
蘭珍拼命地壓制著內心的惶恐,眼前這個女人,她痛恨,卻也敬畏,也終于明白,為何這個女人可以威懾住朝中的文武群臣,把持朝政數十年有余了。
「哀家求你,有朝一日,若是明兮要死,請你看在她當年救你一命的份上,讓她體體面面地去死……」。
人之所以貪慕權利是因為權利可以控制一切,當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這種的滋味真不好受。
蘭珍鼓起了勇氣上前替太後梳發,那發絲也逃月兌不了歲月的痕跡,頭頂上的發根幾乎都是白色的,只是平時被假髻、發釵等掩飾才看不見。
好奇道︰「太後關心公主好似勝過關心皇上?」
「那是因為哀家知道明兮不是皓天的對手?」太後很是肯定地說道,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道︰「你、你也不是……」。
待蘭珍伺候太後梳好了發髻,又伺候太後更了衣,孔雀色的鳳袍,威嚴無比,正如初次見太和殿見到太後的模樣一樣。
臉色的憔悴也被這威嚴端莊的鳳袍一掃而空,更是不知為何,太後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好似此時也消失了一般,遠遠瞧著,倒不是個半百知天命的女人,而是個錦瑟年華閨房待嫁的少女。
太後瞧著鏡中的自己很是滿意,這算是最大的體面了,這才仔細打量起蘭珍起來,不知為何突然笑了起來道︰「呵呵,南宮蘭珍?難怪、難怪天兒會喜歡你?孽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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