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建章宮並沒有因為蘭珍的突然到訪而打破沉悶.金黃色的裝飾本該明亮而堂皇.卻因為皓天一副失落的模樣而顯得淒涼.
只見慕容皓天一身雪白孝服撐著頭坐在殿內的龍榻之上.十分沮喪.那一抹身影道不盡的孤寂.甚至有些滄桑.
蘭珍從未見過他這般失落的樣子.輕聲喚了一句︰「皇上……」.皓天听見聲音這才微微的抬起頭.
他一臉的沉寂.嘴邊已然有了些胡須扎.俊朗的面容此時顯得消沉.那透著一絲絲藍色的眼楮也因為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而染上了血絲.再沒得半點平常的模樣.
更是嚇了蘭珍一跳.不可置信地問道︰「皇上.您這是怎麼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變成了這樣.昨兒還是好好的.就算是為了燕夫人逝世的事情傷心難過也不至于弄成這樣.
「蘭珍……」皓天充滿悲戚的口吻喚了一聲.微微地抬起了手.示意蘭珍靠近他.
「皇上.」蘭珍本想見了面就一頓哀求.想著皓天的心腸軟.肯定會答應她的請求的.但是此時見皓天這幅模樣.哪里還敢開口.
轉眼認識他也有一年有余了.卻從未見過他這般失落沮喪的模樣.就算是皇太後逝世也不見他如此憔悴.
「我知道你是為了蓉妃的事情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皓天很是痛苦的說道.身子一歪.躺在了龍榻之上.因是炎熱夏季.故此龍榻上鋪著觸骨生涼的竹席.一股子青竹的淡香味十分好聞.
讓心中很是焦急的蘭珍也逐漸地恢復了平靜.走近龍榻.用絲巾擦拭著皓天額頭上流露的冷汗安慰道︰「皇上.蘭珍知道您是一個十分重情重義的男子漢.蓉妃娘娘無論犯了多大的錯.您都是不忍心殺害她的.既然不忍心.又何苦非要取她的性命.眼下燕夫人尸骨未寒.宮中怎能又平添殺戮.不如先饒過性命.幽禁芙蓉宮.待燕夫人喪事過後.再行處置吧.」
蘭珍一門心思想為了蓉妃求情.還來不及弄明白為何麗妃會好端端的去芙蓉宮搜宮.蓉妃又到底是被人冤枉還是果真在宮中使用了巫蠱之術.故此也只能先想法子保住她的性命.事後在為她做其他的事情.
「崇明六年.皇後、麗妃、蓉妃三人一同入宮為妃.皇後是當朝右丞相之女.右丞相當時很受母後倚重.而意涵她溫柔體貼.大方得體.也很讓我歡喜；
麗妃家中錢財萬貫.她父親的生意幾乎遍布大江南北.也很受母後看重.詩韻貌美直爽.性情剛烈.我也很喜歡；
只有蓉妃.她是貴族瑯琊氏之後.母後只是為了安撫那些曾經對大燕有功的貴族們.這才擇進了宮.芙蓉她高潔清雅.知書達理.我也很想喜歡她.
但是我不能太喜歡她.故此很多時候.很是冷落她.虧待了她.她本身就是一身傲骨.見我不怎麼待見她.她心中只怕是氣我.此後便也不怎麼理我.獨居芙蓉宮.鮮出宮門.」
皓天以雙手當枕雙眼有些迷離地瞧著建章宮的上空.蘭珍只是在旁邊靜靜地听著.好似個照顧孩子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偶爾听皓天講一些她不曾知道的往事兒.總是會為他心疼.
帝王之家的子女承受了無與倫比的富貴與尊貴.那就必須承受常人難以理會的痛苦與委屈.
「昨夜.我在 琪的靈前很是累.蓉妃去勸我先到芙蓉宮去歇一歇.我們本就是多年的夫妻.我也很是想念她.想念她曾經為我彈琴、為我作畫.甚至她就是為我斟杯茶.陪我說句話.我都很懷念.我們許久不曾單獨相處過了.本就是我負她.很想找機會與她和好如初.便去了.誰知、誰知……」.
皓天說到此處更為難過.抬頭捂住了眼楮.好似不敢去回憶.也好似在擦拭眼淚.搖了搖頭道︰「誰知.她、她竟然在屋內放置了‘催情’的藥.我只覺得身子不舒服.渾身發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冷落她.不然她也不會這樣.」
催情藥.天哪.蓉妃是否也太糊涂了.這是什麼時候.皇上要做孝子.連平常吃喝都小心謹慎.怎能在太後喪期近呢.蓉妃這樣不是逼著皇上做「不孝子」嗎.
「深宮女子.寂寞難耐.我懂.我不怪她.可是她、她竟然在後院內埋了木女圭女圭.施行巫蠱之術.那麼.朕就不能留她……」
「朕.」蘭珍心中一震.他既然自稱「朕」.那就是以「皇上」的身份言語了.那便是下定了決心的.
「皇上.自古神鬼之說.便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巫蠱之術也是如此.只要皇上您不信.那便是無稽之談.何況.蓉妃娘娘施行巫蠱之術又是為了害誰.可有得逞.若是沒有.便構不成罪.即便有罪也是罪不至死啊.皇上您要三思.若是日後悔悟可就來不及了.」
「巫蠱之術」這是皓天心中的一根刺.只要輕輕一踫便會痛不欲生.他的長子、他曾經極其喜愛過的「皇後」、許多他塵封在心中的事情.都會因為這個而被如數勾起.
「朕當然知道巫蠱之術是個無稽之談.但是可恨的是那顆‘歹毒’之心.她有這番想法.就已然是罪……」.
皓天很是痛恨地說道.猛的一下直起了身子.讓坐在旁邊的蘭珍嚇了一跳.只當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罷了.朕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後宮險惡.故此.冊封後妃之時.朕便對自己說一定要做到‘雨露均沾’不要冷落了誰.不要辜負了誰.說來說去.都是朕的錯.是朕讓她變成這樣的.」
皓天想起往事不由有些悔悟.一手拽住蘭珍的手道︰「你說得對.若是日後悔悟就來不及了.你、你去芙蓉宮告訴皇後與麗妃.從今往後.這燕都皇城再沒有‘蓉妃’.可是世間上可有‘瑯琊芙蓉’.她讓朕做了不孝子.朕不能讓她繼續留在燕都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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