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是不是在懲罰我?」皓天的聲音極其低落,他這幅沮喪的模樣,讓徐南一不好意思再頹廢了,他的天職就是為慕容皓天分憂的。
「我需要一雙眼楮,只有這樣我才能救小公主。」徐南一撇去自己心中所有的不快安慰道。
眼楮、眼楮,他從未如此在意自己的眼楮,原來失去了眼楮的人生是如此不堪的。
「可是我去哪里找一雙眼楮,我怎麼能夠為了自己的光明去毀了別人的眼楮?」徐南一苦惱道,所有能試的辦法,他都試過,除非有人可以給他一雙明亮的眼楮然後給他換上,否則別無他法了。
「南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皓天不解地問道,他這話是表明他有辦法治好自己的眼楮的。
「是不是只需要把別人的眼楮給你換上,你就可以看見了?」皓天試探地問道,徐南一並沒有答復,沉默就代表是了,皓天有些喜不自禁道︰「這太簡單了,你要多少眼楮,我都能給你。」
天下有眼楮的人多得去了,只要能夠救徐南一的眼楮,他什麼事兒都可以做的。
「我是個太醫,醫者,治病救人;醫者,仁心仁術,你要我怎麼忍心去這樣做?你、你也不可以……不可以……」徐南一一直都沒有告訴皓天,這樣可以治愈自己的眼楮,是因為他知道,憑著皓天的性子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為他尋找眼楮的,那樣他會亂殺無辜的。
「為什麼不可以?戰場上,多少戰士是為了保護將軍而去死的?你是大燕除去我之外,最為尊貴的男人,大燕的百姓別說僅此為你奉獻一雙眼楮,就算是為你去死,也是無怨無悔了,我還有好多大事等著你陪著我一起做,你怎麼可以一直這樣‘黑暗’下去?」
皓天反駁道,只要能夠治好他的眼楮,別說是剝奪一個人的一雙眼楮,就算是隨意殺人又能怎樣?誰也沒有徐南一重要。
「那樣又能怎麼樣?那樣就算我能夠看見了,我看見的又會是什麼?會是丑惡、污穢、齷蹉,我可以去戰場上殺敵,但是我不可以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毀了別人的眼楮,我承受過黑暗之苦,沒有人比我更明白,沒有眼楮的痛苦,我怎麼能夠將這樣的痛苦強加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那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徐南一幾乎是在咆哮,如果他不是背負著使命與天職,如果他只是一個尋常百姓,瞎了就瞎了,但是他不是平民百姓啊,他還有好多大事兒要做啊?他怎麼可以這樣一直瞎下去?
「我這就命人貼出皇榜,誰願意將眼楮給你,賞黃金千兩、銀萬兩……」皓天明白徐南一的想法,便想出了此招,天下人哪有不貪財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肯定會有人願意的。
「然後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徐南一為了自己的眼楮能夠康復,不惜讓皇上用重金買人的眼楮是嗎?」
徐南一有些不屑地反問道,一代皓天如此做了,必定有人說他是昏君,若是有人說他是昏君,那他徐南一就是不稱職的,他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他,他的人、他的心,或是他的名聲,所有有關于他的一切,他都需要去保護,其中也包括他的女人與孩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我怎麼做?」皓天也一樣地急了,他此時心底突然燃起了一股子恨,恨明兮、恨皓軒、恨母後、或者是恨自己,恨全天下,為什麼好似所有的難都需要他來承擔?
喪父、喪母、喪妻、喪子,現在是他的兄弟,是老天爺覺得他擁有得太多了,故此要這樣將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拿走嗎?
「罷了!罷了!這本就是我內心的邪惡與自私,別說是沒了眼楮,哪怕我只剩下一口氣,我也該為你辦事的……」徐南一長呼了一口氣,嘆聲道︰「我只是不服氣罷了,你不知道吧!我的母親也是一個瞎子,她用她的雙眼換來了我,一個多余的、不該存在的孩子。」
「什麼?」關于徐南一的母親,皓天是不太了解的,他出生之時,徐南一的母親已經亡故五年了,五年時光可以讓所有認識她的人都將她遺忘,何況她本就是個卑微至極的婢女罷了。
「罷了、罷了!這就是我的命,我生來就是奴才、這燕都皇城里最尊貴的奴才……」一通發泄過後,徐南一起了身,在黑暗中模索著朝竹屋外走去,悠悠道︰「命人去喚紫蘇,她跟了我許多年,醫術應該不淺了,用她來的眼楮來看,然後轉達給我,雖然沒得十足的把握,但是應該也有九成的。」
小公主?小公主出生之日,便是明兮喪生之時,也正是他瞎眼的日子,半年了,也許對于別人而言轉眼邊過去了,但是于他,何止度日如年?日子簡直就如同苦海般,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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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際,青衣女子跪倒在皓天的腳下哀求道︰「奴婢願意將眼楮奉獻給徐太醫,求皇上成全。」
皓天的步伐穩而輕,圍繞著紫蘇走了一圈,冷冷問道︰「你知道沒有眼楮的痛苦嗎?它可以讓一個灑月兌的人變得頹廢,可以將一個樂觀的人折磨成絕望。」
徐南一總是名不虛傳的,他從來都不虛夸,能救則救,不能救就是不能救,他說有九成把握,那雲兮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一定的。
此時,皓天更擔心徐南一的眼楮,再這樣下去,徐南一會被黑暗折磨死的,他怎麼舍得?徐南一比燕都皇城還要珍貴的,他不僅僅是他的御用太醫,用他的醫術保護著他的性命與身體,他還是他的兄弟,用他的心滋潤著他的靈魂,他需要他,不敢想象,沒有他會怎樣?
「奴婢知道,正因為知道,才必須如此做,7年了,奴婢在徐太醫身邊待了7年了,皇上、您不該如此對待徐太醫,他世間對你最為忠誠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您一直都派一雙眼楮在盯著他,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7年的相陪相伴,紫蘇太過了解徐南一了,他是不會背叛皇上的,是的,她也是「暗影」的成員,但是她是一個特別的成員,一個不在冊的成員,因為她負責監視的人是「暗影」的另一個指揮人,所以她是不能在冊的。
「所以,一輩子都不能讓他知道!」皓天淡淡地說道,「有一人曾經告訴過我,除了自己,誰也不能相信。」
皓天的腳步越發輕盈,那是因為他走得更加用心,「因為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會更加的痛。」
「佛說,一切由心生,一個再忠誠的人,也經不起對方的猜疑,皇上,您就成全奴婢吧,奴婢本就是您的一雙眼楮,如今可以真正的承擔起一雙眼楮的作用了,如此也可以了了皇上您一塊心病不是嗎?您再也不必擔心徐太醫知道奴婢的身份了。」
紫蘇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比起對于黑暗的恐懼,她更害怕某一天當徐太醫知道真相時的落差感,他自認為是皇上肚中的蛔蟲,自認為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可是沒想到皇上早早在多年前就安排一雙監視他的眼楮,他會比現在還要瘋狂的。
「你在威脅朕?那好,你去告訴他吧,他會恨你,但是他不會恨我,不會的、不會的。」皓天安慰自己道,不怪他如此小心,不怪他對每一個人心存懷疑,是因為他太過脆弱,他經不起任何一個人的背叛,特別是他在意的人。
紫蘇不敢答話,是的、皇上是睿智的,也是凶狠的,更是冷冽的,她作為一個奴才怎麼可能斗得過主子呢?
「朕讓你用你的溫柔去撫平他受傷的心靈,你不但沒有讓忘記顏兮姐姐,反倒愛上他?因為愛上了他,所以你根本就洞悉不到他的心,是不是?」
他以為徐南一會很快愛上紫蘇的,但是他沒有,不僅僅沒有,而是他永遠也不能愛上別的女人了,他甘願被那種不該擁有的情愫折磨一輩子。
「是的,皇上,奴婢愛上了他,就如同蘇貴嬪愛上了您一樣的,但是奴婢並沒有背叛您,蘇貴嬪最終可以為您去死,奴婢也想如此,因為即便是死,也是值得的。」
紫蘇淡淡地笑了聲,輕聲道︰「皇上的女人那麼多,卻好似從來都不知道何為愛?愛是令人迷惑的、愛是令人執迷的,愛是人無法控制的,皇上將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手中,從未走錯過一步,故此天下沒有任何事情是皇上您愛過的。」
「你在挑釁朕?你知道嗎?」紫蘇地話讓皓天好似撥動了「怒」弦,誰說他沒有愛過?
「奴婢不敢,奴婢只求皇上成全。」紫蘇不卑不亢地請求道。
「他不會同意的。」皓天款款收起了怒氣,嘆聲道,「當他睜開眼楮,能夠看見所有的一切,卻看不見你,他會問起你的。」
「那皇上就告訴他,奴婢與薄荷一樣,都是晨陽公主的人,眼睜睜地瞧著她喝下了那壺毒茶。」
紫蘇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麼,但是她並不怕!因為看著他如此比死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