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若送來的療傷丹藥輔助,戚珃為傅衍修復經脈的速度快上了許多,卻也用去了一年零三個月才將傅衍的經脈盡數恢復。
經此一番磋磨,傅衍的經脈較之受傷之前更為寬闊堅韌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年余下來,十平米的靜室里,除卻戚珃與傅衍所坐之處,其余的地方盡皆落了一層灰。
戚珃調息完畢,笑意盈盈地看著傅衍︰「傅真人,你預備如何報答我?」
傅衍噙著笑懶懶地問戚珃︰「但憑差遣,可夠?」
「給爺來個淨衣咒。」
「遵命。」傅衍當真立馬捏了個加強版的淨衣咒,瞬間清除了滿室的浮塵,笑吟吟地問戚珃,「您還有什麼吩咐?」
戚珃伸腳把腿搭在傅衍大腿上,一副「小傅子,酷愛來伺候朕更衣!」的揍性,慢悠悠地道︰「再給爺捏捏腿。」
「……」倒是知道怎麼得寸進尺,只是過會兒你不要後悔才好。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按照幼年記憶里,家里丫鬟給祖母捏腿的手法,從未伺候過人的傅真人認認真真地給戚珃捏了幾下腿,輕笑著揶揄︰「你這幅姿態可是怎麼看怎麼像急著讓我替你……寬衣的。」
抬腿示意傅衍別光顧著小腿,也捏捏大腿,戚珃漫不經心地道︰「傅真人,大家都是男人,我理解你欲求不滿的心情,只是,你確定要讓我餓著肚子上……」
卡住因太過得意順溜到嘴邊的「你」字,戚珃差點咬了舌頭!
「咳!咳!」假裝干咳了兩聲,戚珃一本正經地看著傅衍,「你確定要讓我餓著肚子陪你瀉火麼?」
「你倒是什麼都敢說。」
「因為爺夠奔放。」
「……」似笑非笑地盯了戚珃一眼,傅衍手捏戚珃膝關節,噙著冷笑道︰「好叫你知道,你若敢跟別人也如此奔放,我便不止動粗那麼簡單了。」
傅衍手上並未用力,動作甚至可以說很是輕柔,然而,那暈染至眼底的冷意以及時不時掃過他膝蓋骨邊緣的手指莫名令見慣了各種生死的戚珃心底打了個突。
心里唾棄著自己的大驚小怪,戚珃翻了個白眼,沒甚誠意地哼道︰「暴君,爺屈服了成麼?」
「成。」傅衍笑意晏晏,「但也得記住了才好。」
戚珃沒好氣地挖苦道︰「原來傅真人就是這麼威脅恩人的。」
傅衍忍俊不禁︰「誰讓我沒想到恩人眼皮子這麼淺,德行這麼令人堪憂呢?」
戚珃無語望天,幽幽地道︰「憂也晚了,貨已售出,概不退換。」
傅衍捏著戚珃的腳腕冷不丁一拽,戚珃瞬間被拖走,身子後仰,胳膊肘杵在了獸皮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戚珃一臉寧死不屈︰「暴君,暴力退貨爺也不會屈服的!」
「放心,朕沒打算退換貨……」傅衍忍著笑調笑了一句,便攥住戚珃的手腕,把戚珃拽起來查探了一番戚珃的靈元,問,「你可曾備好道胚?」
修士結丹時,凝結道種需得輔佐之物,此輔佐之物便是道胚。
道胚可以是天地所生的靈材,如傅青平的紫薇天火;亦可是異種生靈,如第五戈的血龍;也可以是煉制的某種法寶,如樂正卿的那柄重劍。
道心融入道胚,進而結成道種,道種種入丹田從而生成道胚,凝結金丹,正式踏入修真門檻。
道胚越強,道種便越強,道種越強,金丹威力自然也就越強。
然而,卻也不能武斷地說上述三類道胚,哪一類道胚更強。只因天地靈材也好,異種生靈也好,法寶也好,均各有裨益,各有品階。
不過,仙修更願意以天地靈材為道胚。
自幼被父親和師兄捧在手心里的仙二代戚珃,更是直接被灌輸了錯誤的常識︰道胚=天地靈材。
戚珃粗略地翻了一遍儲物戒指里的東西,並未認出哪種木屬性的天地靈材,倒是有一顆便宜父親為仙二代戚珃準備的紫色雷珠,不過,戚珃並沒預備用它。
然而,以戚珃如今這築基巔峰的修為,準備道胚卻是已經迫在眉睫了。
因此,戚珃對著傅衍笑得特別真誠︰「沒有。」眨巴著眼楮只等傅衍主動開口幫他。
「碧雲閣每月月初都有拍賣會,正好是今日。」看著戚珃那張總是神情豐富、顯得格外鮮活的臉,傅衍的心情也跟著輕松上幾分,「你還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戚珃狐疑︰「?」
「但憑你差遣三件事,你方才已然提過兩件,如今還剩下一次機會。」傅衍笑吟吟地解釋完,便好整以暇地看著戚珃,靜待戚珃的反應。
戚珃沒好氣地在心里狠扎了一通傅衍小人,哼笑道︰「傅真人之前可沒明說我只能差遣你三件事。」你以為你是張無忌啊擦!
傅衍瞬間牽動著面部肌肉,故意在他那張優雅慵懶臉上掛上了幾許不相稱的驚奇︰「阿珃,難不成你以為我會一直但憑你差遣?」傅衍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你不至于這麼單蠢吧!
你妹!
戚珃壓根兒就沒指望傅衍一直任他差遣,只是傅衍這逗貓一樣的態度著實太惹人恨!
戚珃暗自磨了磨牙,攥緊十分癢癢的手,暫且忍下了一口咬死這廝、一飛刀釘死這廝的找死沖動,滿臉明快的笑意︰「那哪兒能啊?我怎麼舍得一直差遣傅真人吶!」
傅衍但笑不語。
戚珃笑眯眯地問傅衍︰「無論我提什麼要求,傅真人都會為我做到?」
傅衍笑吟吟地道︰「自然。」
「道胚。」戚珃托著下巴盯著傅衍,亦是笑吟吟地道,「勞煩傅真人為我尋一木屬性道胚。」
傅衍挑眉︰「如此簡單?」
「傅真人急什麼?我還沒有說完……」戚珃慢悠悠地道,「那道胚,非先天靈根不要。」
傅衍莞爾失笑,拽著戚珃起身︰「走吧。」
「去哪兒?」明知傅衍這是要帶他去那拍賣會,戚珃卻是滿臉真摯的裝無辜,「傅真人無需療傷了麼?」
「經脈已無大礙,修復損傷的元神卻非一日之功,無妨。而且……」傅衍收起獸皮,隔空攝過窩在牆角裝死種蘑菇的吞天,當先往靜室外走去。「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盡早結丹。」
*
進千瘴城近七年,戚珃只在入城那日匆匆一瞥,記住了城內的街道地形,卻並未用心去品味千瘴城的風情。
眯起眼適應了外面的光線,戚珃咀嚼著傅衍出靜室前所說的那句話,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千瘴城里如故的繁榮街景,緊走幾步追上了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的傅衍。
被他那「絕對服從」教育打擊得萎靡了六年的吞天那只蠢貨,終于在陽光的照耀下重新活了過來。
戚珃掃了一眼吞天如今的狀態,不得不抽搐著嘴角在心里默默添了一句——當然,也十分不排除食物讓吃貨復活的可能。
吞天扒著傅衍的胳膊,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路邊的茶樓猛流口水︰「嗷!本大爺要吃肉!!!」
戚珃沒好氣地拍了下吞天的後腦勺︰「閉嘴!」
吞天可憐兮兮地縮回傅衍臂彎里,眼巴巴地盯著傅衍——貪婪的人類,本大爺要吃肉!
傅衍撓了撓吞天的下巴頦兒,拐向茶樓,並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拍賣會在晚上,時間還早。而且,這里的靈茶不錯。」
吞天可不知道這茶樓里根本就沒有他心心念念地那種肉,遂窩在傅衍懷里得意洋洋地瞥了戚珃一眼——本大爺說吃肉就是吃肉!哼!
戚珃不忍直視別開臉,笑罵了一聲︰「蠢貨。」
*
不比安全地帶那些城市的修士與凡人混雜,千瘴城里盡是修士。
就連茶樓里的店小二,都是金丹修為的散修。
修士逆天修行,簡言之就是要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
比起有宗門做倚仗的宗門弟子,幾乎每一分資源都只能靠自己的散修,修行之路卻是更為艱難。
因此,便有很多散修到諸如茶樓、酒館之類的地方打工,一是為了賺點小費,二則是為了覓些機緣。
盡管萬萬年以來只有寥寥幾個忒不靠譜的大修在喝茶時一時興起,收下了幾個店小二做記名弟子,卻也足夠成為在散修里流傳的傳奇美談,成為那些想要拜入宗門之散修的希望,令他們孜孜以求了。
一個三十余歲的中年男修士前來引路,傅衍隨手給了這位修士一塊下品靈石,挑了二樓臨窗的位子坐了,輕車熟路地點了一壺靈茶,幾道茶點︰「近來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要是您早一年問晚輩近期有什麼新鮮事兒,晚輩指定得告訴您六年前千瘴沼澤里的大妖突然暴走,滅殺了無數火屬性修士了……」中年修士殷勤地給戚珃和傅衍斟了茶,見傅衍一直把吞天抱在懷里頗為喜愛的樣子,便又給吞天倒了一杯,「不過現在……」
這修士手腳麻利,嘴皮子也十分利索,一點兒也沒閑著,「嘖!一流仙門出來的弟子果然是不同凡響啊!一年前,丹鼎門的首席大弟子容前輩孤身殺入千瘴沼澤深處……」
「嘖嘖!可真是將千瘴沼澤攪了個天翻地覆嘍!」
傅衍噙著笑捏了一塊裹著肉塊的棋子燒餅一掰兩半,送到被戚珃鎮壓得滿臉哀怨、苦逼兮兮舌忝茶水的吞天嘴邊,饒有興趣地附和了一聲︰「這容前輩卻是勇武不凡。」
「那是!您不知道,這次可是多虧了容前輩,千瘴沼澤里的那些大妖們才不敢再濫殺修士了。要不然,不知還要有多少修士無辜喪命吶……」中年修士眼底崇敬與感激之色盡顯,「听說容前輩殺進千瘴沼澤一年,斬殺有修為之妖獸四萬一千零七頭,容前輩每次從千瘴沼澤里出來時,嘖嘖,法衣下擺都是淌著血的。」
大師兄出劍無情他信,要說大師兄會任自己的法衣上沾血……
傅衍失笑,那便只能是謠傳了。「那容前輩如今可還在千瘴沼澤里?」
中年修士點頭︰「在的,算起來再過幾日便是容前輩回城的日子了,您可是也想睹一睹容前輩的風采?」
傅衍但笑不語,待發了一道傳音符出去,便岔開了話題。
略略問了幾句關于拍賣會的事兒,又仔細問了問關于天劍宗天才弟子樂正卿的傳聞,傅衍隨手一瓶回元丹打發了中年修士。
戚珃咬著杯沿盯著傅衍,傅衍卻是不問緣由,只是渾不在意地啜著靈茶,每一分動作都優雅隨意至極。
一身月白色書生裝的溫潤少年入了城門,筆直朝茶樓而來,那速度似緩實快,步履悠然。
傅衍若有所覺般看向窗外,唇邊笑意瞬間蔓延。
戚珃隨著傅衍的視線看向那轉瞬便已至茶樓外的溫潤少年,覷著傅衍與樓下少年頷首示意的功夫冷不丁問傅衍︰「傅真人,你剛才說沒有人比你更希望我早日結丹……」
「為什麼?」
若說只是單純地出于關心,他是一點兒也不信的。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還沒碼,所以……第三更晚上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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