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沙一句話,像是一場大雪,將所有學員的熱血徹底撲滅。
一時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羅沙,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李恆臉上的笑容當即僵住了,他慢慢地回過頭,眼中充滿了震驚。
羅沙說了什麼?他說要開除陳東?
羅沙的這句話,帶給所有人的震撼,甚至超過了陳東擊殺蕭笑的時候,他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個荒誕無比的夢境,先是連續十一個小組對第一小組發起挑戰,然後陳東站到了最後,徹底打贏了這場戰爭,而故事的結局,卻是勝者被驅逐出營?
這一刻,冰冷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讓人感覺到呼吸不能。
羅沙看著所有學員的反應,心中並無意外,唯一讓羅沙意外的,是陳東的神情,他沒有任何的震驚,也沒有任何的憤怒和委屈,反而十分平靜,仿佛在羅沙宣布之前,陳東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並安然接受了。
讓羅沙意外的,還在後面。
「報告教官!我反對!」
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卻不是來自陳東,也不是來自李恆,甚至不是來自于場外站著的那一眾觀戰的學員們,而是來自于一個身受重傷之人。
巴莫!
巴莫的意識其實已經快要陷入混沌了,他看到了陳東的勝利,看到了蕭笑的敗亡,他心中再無牽掛,終于可以安然沉睡,但就在此時,羅沙的聲音,落到了巴莫的耳中。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巴莫甚至這句話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就如同一幽回光返照的殘魂,發出了最後的吶喊。
在說完這句話後,巴莫才意識到他剛剛做了什麼,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他的雙眼充滿了堅定,死死地盯著羅沙,在這一刻,巴莫拋開了心中對于羅沙的恐懼,拋開了身為軍人服從命令的天職,他只知道,自己欠陳東一條命,面對羅沙的決定,他決不妥協!
面對巴莫的這一聲反對,就連陳東也頗為意外,他回過頭看著巴莫,眼中有些感動,他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巴莫竟然還願意站在他的身後。
「報告教官!我也反對!」
第二道反對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發現汪林倒坐在雪地上,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拳頭,仿佛在做著嚴厲的抗議。
巴莫聞言轉過頭去,看著汪林,兩人相視一笑,重新將目光投在了羅沙身上,他們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立場!
時至此刻,李恆也反應了過來,陳東是他的組長,按理來說,這樣的話,應該由他來說,可是,卻被兩個其他小組的組員搶了先,一陣羞愧從李恆心中涌上,然後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看著羅沙。
「報告教官!我反對!」
李恆也學著汪林,舉起了自己的拳頭,陳東率領整個第二十二小組絕地反擊,如今獲得了名列第一的無上榮光,而羅沙卻要在此時將他們的隊長開除出營,即便李恆明知道是陳東先違背了紀律,他也決不答應!
「報告教官!我反對!」王喜的聲音隨即傳來,即便陳東對他沒有救命之恩,可是今夜一戰,早就讓大家成為了同生共死的兄弟,兄弟有難,誰敢旁觀!
「報告教官!我反對!」這是白旬的聲音。
「報告教官!我反對!」這是阮斌的聲音。
「報告教官!我反對!」這是付成義的聲音。
……
場外的滿營傷兵,突然一個個又充滿了強烈的斗志,他們爭先恐後地發出自己的聲音,選擇與陳東站在了一起,有些不能說話的,也高高舉起了自己的拳頭,義無反顧地做出了無聲的抗議。
整整半個特訓營的學員,在對戰第一小組之後,又一次,因為陳東一個人,而集結起來,向羅沙施加著自己微不足道的壓力!
在整個過程中,羅沙都一語不發,他的眼中終于浮現了一抹驚訝,他沒有想到,陳東一個人的力量,竟然可以讓如此多的學員,頂著他的威嚴,對他發動抗議!
這是,逼宮!
這一刻,羅沙仿佛感受到了曾經蕭笑所承受的壓力,他是特訓營的教官,掌握著所有學員的生殺大權,可是他也不敢同時將如此多的學員一起開除革名,法不責眾!
就在此時,突然,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報告教官!我也反對!」
這道聲音的出現,讓巴莫等人,都感覺到了震驚,因為發出聲音的人,並不在陳東今夜所組成的十一小組的聯軍中,而是來自于場外觀戰的學員,第四小組的組長萬勵志。
萬勵志是一個極其自負的人,曾幾何時,他認為陳東挑戰第三小組,其實是對他的侮辱,可是在陳東將李宇擊敗的那一刻,萬勵志就已經對陳東刮目相看了,在之前陳東與蕭笑誰更強的論戰中,萬勵志就一直站在陳東的這一邊,而今夜最後的結果,也證實了萬勵志的眼光。
陳東是為數不多,能夠得到萬勵志承認的學員,即便是自負如他,也不得不接受,陳東在實力上已經超過了自己的層次遠矣。
今夜這場驚心動魄的戰爭,讓萬勵志更加確信,陳東就是那個能夠創造神話和傳奇的男人,對于陳東的強大,萬勵志沒有嫉妒和仇恨,有的,只是心服口服。
所以,在面對羅沙即將將陳東開除出營的這一刻,萬勵志終于站了起來,表達了對陳東的支持。
接下來,有了萬勵志的開頭,很多前來圍觀的學員,也紛紛開口,站在了陳東這一邊,他們希望用自己的態度,影響羅沙的最終決定。
「報告教官!我反對!」
「報告教官!我反對!」
……
眾聲如潮,不斷拍打在羅沙的身上,讓這個鐵血教官,在一時之間,也覺得氣息為之一沉,時任紅星特訓營的教官數十載,羅沙還從未見過這等陣勢!
一片又一片的反對聲接連響起,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恆突然朝著羅沙邁進一步,然後大喊一聲︰「組長擊殺蕭笑,純屬意外失手,並非有意違抗教官的命令,所以,還希望教官收回成命!」
「請教管,收回成命!」
一時間,數十名學員齊聲大喊,這已經是赤果果的逼宮了,羅沙眉頭緊皺,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事態竟然會發展到這等地步。
羅沙大手一招,場間的黑衣人立刻集結在他的身前,組成了一道黑色的壁壘,靜靜地抵擋著一眾學員的吶喊聲,然後羅沙厲聲大喝︰「你們想要造反嗎!」
一時間,教員與學員之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而在這場漩渦的中心,自始至終,陳東都一句話沒有說,他眼簾微抬,雙目迸發著比星月更加奪目的光輝,他看著羅沙,卻無法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絲毫的猶豫和遲疑,他知道,羅沙已經心意已決。
突然,陳東抬了抬手,場中立刻變得鴉雀無聲,然後他轉過身,朝著四周的所有學員,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大家!」
見到陳東的動作,李恆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陳東,卻被陳東的眼神制止了。
陳東直起身來,輕輕一笑,說到︰「我很感謝大家能在這個時候,為我說話,可是,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即便我今天離開了,可是我們仍然是兄弟,是戰友!」
「各位的情誼我陳東永生難忘,我何德何能,讓大家如此,今曰一別,我願所有人都能從營中順利畢業,來曰共斬外敵,建不世之功!願諸君,武運昌隆!」
說完這句話,陳東轉過身,重新看向羅沙,認真地說到︰「教官,我很感謝您的包容和培養,對于您的決定,我沒有任何的異議!我很抱歉,辜負了您的期望!」
陳東再度躬身,對著羅沙,深深鞠了一躬,然後他回身重重地擁抱了李恆,又走到場邊,與巴莫、白旬、汪林、王喜等一眾兄弟一一道別。
「陳東……」
「不必說了,我心中有數。」
面對大家的勸說,陳東只是輕輕搖頭,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既然敢做,那麼他就敢當!
陳東的態度讓眾人也失去了對羅沙逼宮的理由,眾人只能紛紛向陳東送上自己的祝福,離別的感傷來得太過突然,讓所有人都沒有準備,他們突然開始羨慕起那些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兄弟們,至少,他們不用來面對這一幕。
陳東最後再三向醫護人員確定,熊林、林福斌與張衡的傷勢都已經穩定了,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走到挑戰場的最外圍,面對著幾十雙不舍的目光,輕輕揮了揮手,然後他徑直轉身,不帶一絲遺憾地,向特訓營的大門走去。
此刻,天剛剛破曉,一縷陽光突破了雲層的封鎖,慢慢鋪陳到陳東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金色,仿若榮耀的光芒,散發著讓人崇敬的暖意。
陳東迎著朝陽,面帶靜謐,這個注定在特訓營中成為傳奇的名字,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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