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之後的氣溫比暖融融的白日冷了很多,北風呼呼的刮著,荒郊野外,一眼掃去都是白慘慘的一片,氣氛不算恐怖,只是讓人分外的想念光明與溫暖。
岩沖用披風把自己和岩青都裹著,在北風的地方等著探路的夏長庚回來,趕路之前岩沖就打听好了路途,每天所走路程的遠近足夠他在入夜之前到達城鎮鄉村尋找投宿之所。
現在麼,要麼他們迷路了,要麼就是打听來的消息不準,無論哪個都夠岩沖郁悶的,他本來還想在下個鎮子里找個老郎中先給ど兒把把脈,現在也泡湯了,只盼老夏能找家農戶破廟哪怕山洞過夜也成。
「還疼嗎?」岩沖問道。
岩青頭埋在他懷里,聲音有些悶,哼哼唧唧的說道︰「不怎麼疼了。」
那就是還有疼著,岩沖憂傷的發現自己不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小攻,他決心下次無論岩青怎麼誘惑自己堅決不做……第二遍。
衣角被人拽了一下,岩沖低頭,什麼都沒看見,雪地上倒是有一雙腳印。
「哦,小鬼啊。」小鬼一共有四只,兩只和夏長庚探路去了,兩只守著他們,這還是小鬼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顯露行跡。
「哥哥,怎麼了?」岩青從他懷里抬起腦袋,有些迷糊的喊。
岩沖喜歡听他叫自己「兄長」,除了鄭重其事的尊敬,還有ど兒對自己的孺慕和信賴,讓他覺得自己的形象分外高大。岩沖也喜歡听他叫自己「哥哥」,這讓他的心變得柔軟,會產生一種得像ど兒全身心依戀自己一樣全心全意的疼著他、寵著他、護著他。
雖然肉麻兮兮的,可他就是該死的喜歡!
小鬼的腳印朝著一個方向邁了一步,岩沖琢磨了一下,道︰「小鬼發現什麼了,跟著他走,那什麼……你們兩個,留下一個等著老夏。」
于是雪地里又出現了另外兩只腳印。
岩沖這才放心的跟著之前的腳印走,岩青的腳凍的沒了知覺,但上身卻暖烘烘的,他靠著岩沖打了個哈欠,聲音含混的說道︰「哥哥,你說我們是不是踫上鬼打牆了。」
他只是隨口一問,岩沖卻認真思考起來,盡管他身邊跟著好幾個非人類,但遇到奇怪的事情他這個堅持了幾十年無神論的一時半會兒難以往那個方面想,再離奇的事情,他也會認為是有人故意
搞鬼,或者是解釋不了的自然現象,鬼啊怪啊的,也許是外星品種也說不定。
岩沖想,沒道理他慫的連問路都問不清啊,他可問了不止一個本地人吶。
所以,是不是不小心撞上了某些奇怪的磁場之類的。
岩沖沒探究下去的**,因為他看到了光線,前面有一個燈火通明的野店,小鬼的腳印已經消失了,比起思考他們到底遇到什麼奇怪的「自然」現象,岩沖更向往來一碗喝下去喉嚨里火辣辣身體里暖洋洋的燒酒。
岩青已經完全的清醒過來,他吃驚的說道︰「這里怎麼會有野店?」
「不知道!」岩沖干脆的說道,「鬼店我也進,凍死老子了。」如果不是這天晚上,他還以為自己的體質已經被改造成不畏嚴寒酷暑的金剛不壞身。
「兄長,你、你先放開我。」岩青低聲要求。
岩沖在他被夜風吹的冰涼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並沒有依言放開他,笑道︰「我們坦坦蕩蕩,旁人就不會多想,有人的時候不親你就是了。」
兩人相擁著走到了野店門外,才發現門上窗戶上竟然掛著紅綢子,屋檐下的燈籠上貼著大紅的雙喜,門板上也貼著雙喜,岩沖意外道︰「這里也有人辦喜事嗎?」
屋內有人聲傳出,溫暖的光線透過門縫落在外面的雪地上,北風呼號,襯著說笑聲不停的房內越發的溫暖安逸。
岩沖扣著門環敲了三下,片刻後,門從里面打開一條縫,一個梳著雙髻的腦袋探出來,仰臉打量著兄弟二人,那雙精神奕奕的大眼楮彎了彎,少年人清脆爽利的聲音響起來︰「請進請進,東家有喜,過路的客人都能進來喝一杯。」
少年打開門,補充道,「不過住宿費還是要給的。」
岩沖樂了,擁著岩青走進去,跺了跺腳。
少年從他們身後把門關上,隔絕了嗖嗖往屋里頭灌的冷風。
里面果然暖融融的,寬敞的大堂擺了十多張桌子,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眾人談笑喝酒,無人大聲喧鬧,所以不會讓人覺得紛亂喧鬧,反而有種溫馨安寧的感覺,仿佛大家都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了一樣。
似乎猜出了岩沖在想什麼,少年笑道︰「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一起打過仗、出生入死的兄弟,今晚的生客只有您二位和那邊的二位。」少年指著靠近樓梯口的一張桌子,那邊只坐著兩名男子,一個粗獷一些,面相倒是溫厚和善,另外一個白淨文氣,臉上掛著笑,不停的對溫厚的男子說些什麼,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
岩青結結巴巴道︰「怎、怎麼是他們。」
少年道︰「哎呀,竟然是認識的。」他笑嘻嘻道,「正好您幾位坐一起啦。」然後因著岩沖和岩青往那邊走。
岩沖還沒想起來是誰︰「ど兒認識的?」
岩青有些窘迫,見那桌的兩人在少年的介紹下已經往這邊看過來了,只好推了推岩沖,硬著頭皮道︰「你也認識的……先過去吧,兄長。」
居然不告訴他!
岩沖更好奇了,開始努力回憶自己究竟在哪里見過這兩個,兩人落座,雙方互相見了禮,那白淨些的男子率先做了介紹︰「在下齊唐,這是契兄許十郎。」
岩沖沒听明白「qi`xiong」是哪個,自動忽略了這倆字,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岩沖,這是我家弟弟,岩青。」他剛說完,腦子里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來這倆人是誰了,不就是去給老夏伸冤的時候和他們住在一家客棧的那對男男麼!
緣分啊!
岩沖這下子真樂了,要不是這兩個大半夜的折騰吵醒他和ど兒,他也不能發現自己居然也是個基,然後和ど兒好上哈。
「幸會幸會。」岩沖抱拳,在許十郎和齊唐身上蓋了個名為「紅娘」的大戳。
許十郎和齊唐的記憶顯然沒有兄弟兩個好,當初在客棧岩沖和岩青看到了他們兩個的臉,他們卻沒有注意到兄弟兩個,或許看到過,但沒放在心上。
岩沖笑起來時給人的感覺是爽朗大方的,但後面的那句「幸會」明顯要熱情許多,許十郎遲疑道︰「岩兄難道見過我們兄弟?」
「見過。」岩沖道,「有一次和ど兒上街咱們擦肩而過,因為誤以為許兄是我的一個朋友所以多看了一眼,剛剛才想起來,荒郊野外,能在這小店里踫到二位真是緣分,來來來,喝酒。」
岩青囧囧有神,兄長胡扯起來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臉紅。
許十郎和齊唐接受了岩沖的解釋,男人在酒桌上最容易熟起來,尤其是雙方還都是同類人,齊唐尚且沒有什麼反應,許十郎看他們兄弟倆的目光里卻透著驚訝和了然,但他識趣的什麼也沒說。
和兄弟兩個一樣,許十郎和齊唐也是遲遲找不到投宿的地方,費了一些功夫才發現這家野店。
齊唐笑道︰「說來也怪,這條路我以前是走過的,不該如此荒涼,走了大半日連個村落都看不到,更奇怪的是……」他掃了眼店里的客人,「誰會在這種地方辦喜事?若不是剛剛接待我們的少年手指被釘子刺破流了血,我還當自己踫上鬼了呢。」為了表達對自己幽默感的認同,他還特意哈哈哈的笑了三聲。
眾人忽然安靜下來,沒有人接他的話。
齊唐繼續呵呵,半晌,他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轉過頭干巴巴的問身邊的男子︰「十郎,我說錯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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