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閃而過,王雨鑫眼前景色又變,入眼的是一片連綿的山脈,茫茫的白雪覆蓋著遠處的山脊和腳下的大地。四周雲氣繚繞,如夢似幻,王雨鑫竟看的有些痴了。
縷縷輕霧飄散,王雨鑫看到不遠處一個龐大的人首蛇身的女子靜靜的佇立在山頂,他認出這是剛剛還在悲泣的女媧,她的身後站滿了各樣的飛禽走獸,想是被她神聖的氣息所吸引,同受仙氣澤被。她的身邊是一塊巨大的石頭,立在萬丈絕壁之巔,仿佛隨時吹來一陣風就能把它吹落懸崖,石頭上千瘡百孔,十分丑陋。山頂濕寒,霧氣也大,未及石頭上就凝結了霧氣形成的水滴,順著布滿了孔洞的石頭緩緩流下,恰好落在了石頭下的一株女敕綠的小草上。
這株草,初綻女敕芽,還顯得那樣的柔弱無力,石頭將女敕草護在身下,用自己的殘軀為小草抵擋山間的寒冷,又用自身凝結的露水滋潤著小草。王雨鑫若有所感,看著丑陋的石頭和女敕綠的新芽,忽然感覺到一絲悲傷,一滴清淚滑落眼角。他望向了女媧,發現女媧絕美的臉上布滿了悲容,一滴眼淚也悄然落下,滴在了那株小草上。
「石有情,花有情。滿腔柔情淚兩行,伊人悲難平。天凋零,地凋零。蒼茫何處覓佳影,不復聆君聲。」王雨鑫呢喃般吟念出一首《長相思》,草木尚且有情,而有情人卻要陰陽兩隔,不由感嘆造物弄人。
就在王雨鑫輕聲吟誦《長相思》的時候,女媧臉上的悲傷神色大盛,仿佛在與這首詩詞應和一般。只是這傷感瞬間收斂,女媧陡然看向王雨鑫所在的位置。一道凌厲的精光閃過,王雨鑫只覺得腦海中一陣刺痛,整個身體都飛了起來,人在半空卻已經昏了過去。他看到的畫面逐漸黯淡,直至徹底消失。
王雨鑫悠悠醒轉,他感到頭痛欲裂,整個脊柱都僵硬的不敢動彈。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空間,想到了剛才那道精光,王雨鑫苦笑了一下。他直覺剛才看到的畫面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自己看到的只是過去的畫面而已,但是自己只是看了一眼那道精光,就被沖擊的昏死過去,可以想象如果真實承受了她的攻擊,恐怕自己連渣滓都不會留下,那種力量實在太恐怖了,王雨鑫心有余悸的想著。
他沒有打算要和誰爭斗,即便生在亂世,他也只想著偏安一隅,做個農夫,守著山泉,再來一點田,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就是他的夢想。直到後來突然出現的「必勝」一群人,硬給了他一個有緣人的身份,對他進行了嚴格到想死的訓練,他還是默默的堅持,不是為了揚名天下和拯救蒼生,只是因為他骨子里的或有或無的毅力和不想被人看扁的一絲傲氣支撐著他。最重要的是當他看到、感受到了玄冥真氣的時候,他才有些驚奇,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強大的力量,就連在他看來已經高不可攀的「必勝」的那些人都對玄冥真氣透露出些微的恐懼和驚異,更別說武林中人追捧的什麼這個公子那個後起之秀之流。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即便和「必勝「眾人比起來,估計也是和螻蟻差不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體內的玄冥真氣真的就比女媧發出的那道沖擊強嗎?恐怕不見得,自己認為很強的力量之外,還有更強大的力量。王雨鑫想到了女媧和盤古,就算是創世神這樣的存在,不也是抵擋不住滅世冥雷嗎?九天之外到底還有什麼力量呢?
王雨鑫抬眼望著上方,那里同樣是一片黑暗,只是他的思緒飛揚,也不知道飛到了哪里,他就這樣靜靜的想著。體會到了超越一切的力量之後,他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是什麼,自己的存在有什麼意義,人生不過百年,即便窮盡一生,只怕也不能完全參透玄冥真氣的奧秘,更不要提女媧、盤古、滅世冥雷,還有控制冥雷的人,那個存在是至高無上的嗎?還是他也只是他們那個層面的一員?
王雨鑫越想越遠,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思考的越多他就越覺得自己的渺小。他的心開始戰栗、恐懼,最後開始絕望,人生太短,想要追求的太高,既然無法達到,那盡力追求的還有必要嗎?王雨鑫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沒有目標和夢想的人是悲哀的,可是當一個人目標過分的遙不可及,那這個人就是個徹底的悲劇。此時的王雨鑫正一步步向悲劇走去。
他的表情變的十分痛苦和扭曲,看他的樣子也不用變成悲劇了,不需要多久心中的恐懼和壓力就能把他活活壓死。就在此時,空間再次扭曲,那兩道光源出現在王雨鑫身邊,光芒大盛,神秘的聲音吼道︰「無就是無,有就是有,無難生有,有可換為無。」聲音洪亮,直入王雨鑫心房。
王雨鑫還在痛苦中掙扎,突然耳膜刺痛,一段他听不懂的話傳入腦海。他只覺腦中和心中一片空白,剛才反復糾結的念頭也仿佛被震散一般。片刻他回復了清明,直直的看著那兩道光源,良久才反應過來,說道︰「你說的什麼,我听不懂,好像和尚念經。」
王雨鑫能感受到兩道光源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也很危險,但是每次和它說話,王雨鑫隨意的性格都不自禁的蹦出來,仿佛對方是自己的舊識一樣,自己不需要那麼小心翼翼。即使對方說過,它是王雨鑫的敵人和夢魘,王雨鑫還是覺得對方有一股自己熟悉的味道。
「和尚念的經也不過是我的夢囈而已。」神秘的聲音如是說。
「你說什麼?」王雨鑫沒听懂。
神秘聲音沒理王雨鑫的問話,說道︰「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是處,你的心境修為已經突破了萬法無窮的境界,只是你的實力太弱了,陷入了死循環,否則若你能更進一步的話,就可以看到萬物的本質了。」
王雨鑫微微一愣,說道︰「謝謝。」語氣十分誠懇。
當局者迷,身處局中王雨鑫只覺得自己思考了一些東西而已,但是若不是神秘聲音震醒自己,任他糾結下去的話,恐怕他已經心力耗竭而亡了。這些都是事後回憶才能體會到的,是以听對方說自己的心境修為有所突破,他才要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也不去反駁對方說自己太弱了。
「你不用謝我,你我始終都是敵人,我只是在幫自己而已。」神秘聲音說著,兩道光源也不停閃爍,但是王雨鑫卻從中讀出一絲溫和。
「你說是我的敵人,我卻連你是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你剛才給我看的那些和我有什麼關系呢?」王雨鑫看著對方微微笑著道,只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看完那些畫面之後,他和神秘聲音說話的口氣都緩和了不少。
「很多事情我不能對你說,也沒必要對你說。我有好多名字,我的本名連我自己都忘了,你們修行的人給我起了一個名字,叫玄冥真氣,你可以叫我玄冥。」神秘聲音冷冷的道。
王雨鑫听完完全愣住,呢喃道︰「玄冥?玄冥真氣?你是那道滅世冥雷?」
玄冥沒有答話。
王雨鑫又道︰「這里是哪里?」
「你的意識深處,你可以理解成是你的身體里面。」玄冥回答。
「我怎麼會來這里的?這還挺黑。」王雨鑫繼續問道。
「黑是因為你忘記了很多。你到這來是因為你受傷了,被那些螻蟻莫名其妙的打,以為這樣就能將我吸收嗎?做夢。」玄冥冷冷的道,也不知是覺得王雨鑫他們的方法不好,還是覺得自己被他吸收不好。
「我都失憶了,忘記的能不多嗎?而且我也覺得那方法不好,特別疼,你既然是玄冥真氣,那就讓我吸收了吧,免得我還遭罪。」王雨鑫沒好氣的道。
「我不能,沒有經受過磨練,你駕馭不了我。」
「小氣樣兒,要不你教我個加速吸收的方法吧。」王雨鑫賊心不死。
「自己悟,讓那些螻蟻瞎折騰吧。」
「你不是說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嗎,你不教我速成的辦法,我怎麼能達到你期望的目標啊?」王雨鑫旁敲側擊。
「我已經等了億萬年了,不在乎多等區區百年。」
王雨鑫察覺到了他話中對自己的蔑視,剛才對他的好感在慢慢消散,也不去找不自在,問道︰「你說幫我是幫自己,以你的能力什麼事情做不到,你想要的是什麼?」這才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問,回憶起剛才的畫面,王雨鑫猜測如果他真是那道滅世冥雷的話,那以它的大能,恐怕所圖非小。
玄冥不答話,王雨鑫知道它不能說或不想說,自己追問也沒用,徒然找氣受,轉問道︰「我現在想知道,我和你們到底有什麼關系?」你們自然是指的玄冥、女媧和盤古。
玄冥的兩道光源「看」著王雨鑫,良久還是沒有說話。
王雨鑫道︰「還是不能說嗎?好吧,就問你一個能說的,我怎麼回去?」
「自己想辦法。」玄冥回答的很快,仿佛不假思索。
王雨鑫又生氣了,道︰「我要是有辦法就不在這和你耗費這麼多時間了,我快告訴我出去的辦法,我出去了說不定還能幫你快點完成目標,要是咱倆在這耗一輩子,那我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你了。」
玄冥沉默了,它雖說不在乎王雨鑫的一點助力,可螢火之光積累在一起也能照亮,片刻他慢慢的道︰「外面那群螻蟻在救你,如果一會你看到一點亮光的話,你就將真氣聚合到身體正中就行了。」
「我現在身體里什麼都沒有,怎麼聚集真氣啊?」王雨鑫語氣不善,他感受到背部發熱,是玄冥為他指出聚集真氣的點,他知道那些點連起來是任督二脈的位置。
「你在自己的意識里,當然不可能提聚絲毫的真氣,但是你只需要意念集中在那里就行了。」
王雨鑫將信將疑,盤膝而坐,意念聚集在任督二脈之上,果然感到諸穴微微發熱,心中大喜,玄冥並沒有騙他。不過瞥見玄冥的兩道光源瞬間暗了下來,好像半閉著眼楮看自己,王雨鑫嘿嘿一笑,沒再說話。
正尷尬間,一道光點一閃,王雨鑫驚覺,不敢怠慢半分,集中意念于任督二脈,穴位發熱之際,突然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扯住,心中大驚,耳邊傳來聲音︰「不要驚慌,順其自然。」
王雨鑫听玄冥如此說,心中安定,知道這應該是正常現象,思路有活絡過來,揶揄道︰「你不怕我走了,就不幫你了?哈哈哈……」
「不怕,我震醒你的時候,在你的精神深處下了一道烙印,只要我想,隨時都可以把你帶回來。」玄冥的聲音依舊半點感**彩都沒有,可王雨鑫分明從中听出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玄冥話音剛落,王雨鑫就感到頭痛欲裂,這是意識回歸的前兆,就在意識回復本體之前,王雨鑫對著那兩道光源怒吼道︰「你個混蛋蠟燭,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接著,整個黑暗空間完全安靜了。
玄冥的兩道光源閃了閃也小時了,整個空間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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