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王密蘅總是詭異的困在一個相同的夢境中。
畫面里出現一個穿著古典服飾的年輕婦人,她正將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兒按在長椅上,手里拿著狹長的布條一層一層的纏繞在女孩兒細細的足踝上,「密兒,不要怕,你這個年紀是最好把腳纏起的,娘親也是這樣的。」
隨著布帶的收緊,女孩兒大叫一聲,整個身子都蜷縮起來,「不要不要娘親,好疼」
「密兒乖,這樣就會嫁到一個好夫婿了。」身旁的婦人抱住女孩兒小小的身子,在她耳邊柔聲哄道。
隨之而來的,依舊是低低的嗚咽聲,在她的腦海中一遍一遍的重復著。
睡夢中覺得很熱很熱,臉頰上揮之不去的熱氣讓她覺得很不舒服,還有那個因為疼痛而不停呻/吟的小蘿莉,一次又一次的摧殘著她的耳朵。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淡黃的燈光射入眼底。入眼處,是一間極為古老的房間,床柱上雕刻著各種繁復的花紋,頭頂是繡著梅花暗紋的紗帳,鋪著錦繡綢緞的案桌上,放著一個做工精巧的小香爐,縷縷白煙在空氣中緩緩升起。
王密蘅心里隱隱有一絲不安,什麼時候夢也能如此真實?
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門被推開的那一刻,王密蘅轉頭看了過去。
「密兒,你醒了!」年輕的婦人邁著小小的步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將她一把摟在懷里,「我的密兒真的醒了!」。
她抱的她好緊好緊,好像一松手她就會不見了,這樣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她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再一次環視了一下屋里的擺設,無一是她熟悉的。
「娘親,不要哭了,密兒已經沒事了。」王密蘅動了動嘴唇,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個陌生而又幼女敕的小女孩兒的說話聲。
王密蘅心里一緊,露出一副快哭的表情,莫名其妙就穿越了,老天,好歹咱也提前打個招呼行不?
養病的日子自然格外的悠閑,整日的喝藥睡覺,听著身邊的小丫鬟嘰嘰喳喳的說些府里的趣事,活了二十多年,王密蘅還是頭一次享受到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生活,這種感覺,當真是極好的!
穿來不到半個月,王密蘅卻也逐漸模清楚了這里的情況。
現在是康熙二十一年,三藩已經平定。
原身的父親當著個七品知縣,是個漢人。知縣雖然居于末流,卻也管理著蘇州數十萬人。平日里主要負責征集稅收等瑣碎的工作,忙碌起來一天也見不到一面。
母親黃氏是個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說話輕聲細語的,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更是疼愛有加。正因為如此,才想著將女兒的腳給纏起。
滿人入關,順治帝與康熙帝先後下詔禁止纏足,可大部分的漢人卻還是習慣把腳偷偷纏起,畢竟對大部分漢族女子來說,有一雙縴細的小腳,才好許配給別人。黃氏一心為女兒著想,卻哪里想到剛纏了一天,女兒就發熱病重,昏迷不醒,然後,王密蘅就代替了原主。
好在,有了之前的教訓,黃氏再也沒提起過此事,試想一下,讓一個受過正統教育的現代人去忍受這種慘無人道的陋習,真的不如讓她一頭撞死來的痛快。
王密蘅剛想著,就听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她轉過頭來,下意識的想要下地,中年男子大步上前,他的手臂強健有力,熟練的將她抱了起來。
「來,讓為父好好的看看我的寶貝女兒。」中年男子一只胳膊摟在她的腰間,滿臉慈愛的看著她。
不難看出,中年男子對這個女兒的喜愛。
「老爺,快放密兒下來吧,叫人看見多不好。」黃氏見到丈夫這麼寵愛女兒,心里自然高興,可一想到自己福薄,沒能給王家添一個兒子,不免有些傷感。
活了這麼些年,王密蘅自然知道想要活的好,必須得抱緊自家老爹這條大腿,當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配上那亮晶晶的大眼楮和軟乎乎的身子,當真是男女通吃。
「那有什麼,我王某雖然無子,可有密兒這麼個聰穎可愛的女兒,倒也不枉此生!」
不得不說,在這個遍地是渣男的古代,自家老爹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不端架子,不納妾,唯一的嗜好就是書法,幾乎算得上是他畢生的樂趣。
也許,正因為這樣,自家老爹才能在一個小小的七品官位上一呆就是七年,並且,樂在其中。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就到了康熙二十八年,王密蘅也從一個青澀的小蘿莉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今天是她秀的「鴛鴦戲水」殺青的日子,繡完最後一針,王密蘅剪斷絲線,滿眼陶醉的欣賞著自己的大作。
事實證明,在特定的環境下,現代的女漢子也是能夠掰成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古代閨秀的。
不過,回憶起來,那絕逼是一個小蘿莉不堪回首的血淚史啊!
沒錯,對于很多事情王密蘅都是一點即通,練字下棋神馬的更讓在此路上鑽研多年的老爹開始深刻的反省自己,可偏偏,女紅之巧,十指春風神馬的,王密蘅傻眼︰「那是神馬東東?」
就說這幅「鴛鴦戲水」,老天作證,她真的只是屈服在自家娘親的婬威之下才不得已而為之啊!就說嘛,以她的風格,就是要繡這主題也不該是什麼鴛鴦啊水啊什麼的,她瞅著門口那塊威風凜凜的獅子倒可以考慮考慮。
想要問女漢子怎麼變成了乖乖女,王密蘅的嘴角不由得抽了又抽。
「密兒,你都沒纏腳了,再不好好學習刺繡,將來可怎麼辦?」每每王密蘅腦袋里兩人小人打架,並且主張遁走的那個小人佔了上風的時候,立馬就能見到自家娘親哭哭啼啼幾乎要命絕于此的樣子。
人都有憐香惜玉的天性,再加上自家娘親對自己那可是好的沒話說,王密蘅這一狠心,就讓自己在兩天一小扎三天一大扎的繡花針下渾渾噩噩了活了這麼些年。
天可憐見,她有多少次想要告訴自家娘親︰「偶的親娘啊,你真的真的被忽悠了,其實不纏腳的才是好妹紙!」只可惜,每一次話到嘴邊,看著自家娘親柔柔弱弱的樣子,王密蘅覺著還是不要讓娘親遭受那麼大的打擊比較好。
要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她一樣,天翻了地覆了也能發揮雜草一般的生命力。
「這丫頭,又在想什麼呢?」一聲滿是無奈的聲音傳入耳中,王密蘅托在下巴上的手這才慢慢地移開,抬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自家娘親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父親今日不是休沐嗎,娘親怎地還能想起女兒來?」王密蘅看著自家娘親光滑細膩又透著紅潤光澤的皮膚,一邊感慨著空間里泉水的厲害,一邊笑眯眯的調笑道。
黃氏其實並不知道她平日里喝的茶水早就被女兒換成了空間里的泉水,對于自己的變化也只當是因為吃了幾副藥好好調理的緣故。
也許是因為清穿女的福利,王密蘅有個空間手鐲,只是這個手鐲被她胡亂滴血認主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只能用意念來喚醒。
「你呀,過些日子也真該請人來好好管教管教了。」黃氏一邊將手里的點心放到桌上,一邊沒好氣的開口數落道。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女兒露出一種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就知道自己這些話在女兒心里有多大的份量了。
都說慈母多敗兒,可這家里若有個事事都順著女兒的慈父,又該怎麼辦?黃氏心里十分發愁。
看著自家娘親的表情,王密蘅兩指捏著點心親昵的湊了過來,「娘你怎麼知道密兒這會兒想吃桂花糕?真是料事如神啊!」
黃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神不神的娘可不曉得,只提醒你一句,女孩子家還是好好學習女紅比較好,別到處往書院跑,房間里的那些書還不夠你看的?要娘說啊,女子無才便是德,平日里看看女戒就好了,費那麼多心神做甚麼?」
在黃氏的心里,其實並不希望女兒把時間都浪費在讀書寫字上,在她看來,好好的學學女紅,以後找個好人家才是最妥帖不過的。
王密蘅聞言抽了抽嘴角,剛想開口,就見管家富伯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王密蘅帶著疑惑的眼光詢問道︰「發生什麼事兒了?」在她的印象中,富伯可是從來都沒有這麼慌亂過。
「小姐,方才知府大人來過了,說是皇上南巡,明日就到蘇州了,凡是七品到七品以上官員都要御前訴職,老爺這會兒正發愁著呢?」
「什麼?皇上!」听到這話,黃氏一臉緊張的抓著女兒的手,身子輕微的顫抖著。
王密蘅一下子听到康熙南巡,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安,不過當下她也沒來得及細想就跟著黃氏急匆匆的趕到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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