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只有兩個人的關系,園子里顯得格外的清靜空曠,既然是游園,王密蘅自然就走在了康熙的前方,她不知道這樣的規矩和禮儀是否得當,不過瞧著身旁的人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終于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平日里心態極好,可畢竟在古代還是頭一次踫到這樣的場合,站在她身旁的還是貴為九五之尊的帝王,不緊張實在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康熙的這一系列舉措已經讓王密蘅下意識的繃緊了神經,她沒有那麼笨,此事絕不單單是游園那麼簡單!不說別的,自家的庭院雖然小巧精致,可比起皇宮里的御花園還有各地的皇家園林來,那壓根兒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可以想象,康熙這樣屈尊來欣賞自家的園子,她心里得有多大的壓力呀?
王密蘅小心翼翼的領著康熙走在小徑上,園子里打掃的很干淨,到處都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嘗試著給康熙介紹一些植物,可她一開口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自己說的話全部都得不到回應,後來實在是尷尬的不好意思再說一個字了。
好吧,她承認,人家不僅地位尊貴,而且見多識廣,她介紹的這些,他大概都知道,甚至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可問題是,你吱一聲難道真的會死嗎會死嗎?
王密蘅不免月復誹了一下康熙的人品,後來又想著,大概當皇帝的人都是這個樣子,這或許就是作為皇帝相應的福利吧?
接下來的時間,康熙依舊饒有興致的走在碎石小路上,偶爾抬起頭來瞅瞅樹梢,或者低下頭去欣賞花草,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花香,這個時候王密蘅早就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他的身後。好吧,當空氣就當空氣唄,只當她不存在是最好不過了。
這個念頭才剛在腦子里一閃,走在前頭的康熙突然轉過身來,掃視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王密蘅,聲音里含著隱隱的威嚴,「昨天你就猜出朕的身份了吧?」
康熙皺了皺眉,低沉著聲音繼續說道︰「朕倒是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王密蘅心里一緊,他怎麼會知道?她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啊,難道這就是天意,怕什麼來什麼?
王密蘅握在一起的手一緊,周身涌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連忙跪下來請罪︰「皇上恕罪,民女並非有意冒犯。」
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反駁,他既然問出口,心里肯定早就有了答案,若是辯解,難免落個欺君之罪。
只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能讓他這般篤定。看來,她的道行還是不夠深啊,最起碼,騙不過面前的這個男人。
王密蘅跪在地上,看不到康熙臉上的表情,自然也猜不透他的思緒,她感受著從康熙身上傳來的氣壓,冷汗不斷的從後背流了下來。一陣風涼風吹過,她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
「你倒是實話實說。」康熙沉默良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密蘅,語氣里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
听到這話,王密蘅終于松了一口氣,不過她實在是看不懂這個男人,明明前一刻還在興師問罪,下一刻又好像在說笑。
「起來吧,朕素來喜歡老實的人。」沉靜了許久,站在面前的男人才緩緩開口。
王密蘅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心中卻忐忑的揣測著,康熙這句話的重點到底是在「喜歡」呢還是「老實」呢?前者與後者的差別可不是一般的大。
怨不得她會多想,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幾歲的小女孩兒,若連這些言外之意都听不出來,她也白活了這麼些年了。
可問題是,她的野心很小,從來都沒有想過和皇帝有什麼瓜葛呀?更何況,她的年齡和康熙差的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老牛吃女敕草什麼的,在她看來,唯一的結果就是,老牛吃爽了,女敕草悲劇了。
為了不讓自己悲劇,她似乎應該說點兒什麼才好。
可是,自己這副皮囊也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這樣的她,除了裝傻還能說些什麼,王密蘅快到喉嚨里的話又一次咽了下去。
更不用是說,若是這些念頭都是她自作多情那該怎麼破?
好吧,她最希望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王密蘅糾結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已經轉過身去,只留給她一個背影。王密蘅看著康熙的背影,心中不覺松了一口氣,連忙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王密蘅發現,康熙似乎很享受這樣一種沉悶到極點的相處方式,他不說話王密蘅自然也懶的應付,只當這是他的一種怪癖罷了。
「朕听說你寫的一筆好書法,不妨讓朕瞧瞧?」在寂靜的幾乎讓人窒息的時候,許久未開口的男人看著她意味深長的一笑,這一笑讓王密蘅心里有些毛毛的。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可王密蘅哪里敢說一個不字?若是擾了康熙的雅興,她不敢想自己會面臨怎樣的處罰。所以即便她再怎麼不願意,臉上還是微微一笑︰「皇上既然有這樣的雅興,民女自當遵從。」
相較于自家老爹的書房,王密蘅的書房實在是上不得台面。其實這里原本是兩個**的房間,因為王密蘅平日里覺得進進出出不太方便,所以就讓人專門將兩間房打通了,前面的做書房,後面就是所謂的閨房了。
若是她有先見之明,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可惜,她並沒有,所以,看著邁著步子毫不避諱的走進房間的康熙,王密蘅只能在心里暗罵︰康老頭你缺心眼兒是不?這里是閨房,閨房有木有?
好吧,誰讓她把書房和閨房弄到一塊兒去呢?這下可是自作自受了!
王密蘅在心里哀嘆一聲走進了屋里,因為她平日里是個懶散的人,所以這書房的布置自然是盡可能的舒服自在。
康熙環視了四周一眼,果然如她所料般說道︰「你倒是懂得享受。」
「這」誰能告訴她,這個問題她該怎麼回答。
王密蘅尷尬的笑了笑,「民女本性疏懶散漫,讓皇上見笑了。」王密蘅的話中有意。
康熙瞥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他的神色雖然極為平靜,可王密蘅還是心里一哆嗦,心里不禁暗暗後悔。
王密蘅說這話的原因自然也是因為想要打消康熙的念頭,從迎接聖駕到這書房,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康熙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不然,他即便貴為一國之君,也不會隨便的踏入女子的閨房。
換句話說,他既然踏入了,那就意味著,這個女人,他勢在必得。
最可悲的是,這個女人,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這邊王密蘅的心七上八下的跳著,那邊康熙卻已經饒有興致的拿起她平日里寫的書法看著。
王密蘅惶惶不安的站在那里,手心里都是冷汗,她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不安和緊張都在這一天里全部「享用」了,事實證明,伴君如伴虎這幾個字完全是經得起考驗的。
過了一會兒,王密蘅看見康熙終于放下手里的紙張,然後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驀地,一種無形的壓力席卷全身。
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認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能夠掌握著她的生殺大權,她緊張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可還是拼命的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
好一會兒,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終于開口說道︰「宮中的女子甚少能寫出這樣好的字,密兒可願隨朕回京,讓朕能時常看到你的字?」
即便早有心里準備,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王密蘅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她的手握的很緊,指甲刺進肉里的疼痛讓她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處境。
她很想搖頭,拒絕這個啼笑皆非的提議,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除非,她能殘忍的將府里四十多人的性命置之度外。
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後背上冷一陣,熱一陣,耳邊嗡嗡的回響著康熙的那句話︰「密兒可願隨朕回京?」
許是身體本能的反應,她不著痕跡的微微向後錯了一步,她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便徑直走了出去,頗有幾分快意的味道。
康熙離開後,王密蘅像人偶似的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門口,直到陳庭敬捧著一道明黃的聖旨過來宣旨。
「今有蘇州知縣王國正之女王氏,溫婉淑德,秀外慧中,特令隨駕回宮,欽此。」
王密蘅木木的跪在地上,她听不清楚面前的人到底念了什麼,最後,腦子里只有「隨駕回宮」四個字,直到陳庭敬把聖旨遞到她的眼前,她才怔怔的抬起微微顫抖的雙手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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