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圓圓找了位船工,請求面見這船上的主事老大,說有要事相告。
在船工的帶領下,她來到主事老大的艙房,待船工稟報過後,便放她進去。
花圓圓道了聲謝,進了房間,見到這艘客船的主事老大卓海,她向對方福了福身子。
「小女子花氏向船爺問好。」
「花姑娘有禮了,不知有何指教?」卓海客氣拱手笑問。
花姑娘看了下他身邊的人,這才對他開口。「我有重要的事,需要私下和船爺說,請摒除左右。」
卓海對她慎重的態度感到好奇,望著她認真的神情,便點頭讓其它人退出去,只留下兩名左右手。
「這兩人是我心月復,有什麼事,你說吧。」
花圓圓深吸一口氣,才開了口。「船爺,可能有人要打劫這艘客船。」
此話一出,不只對方三人驚愕地瞪著她,連她身後的婢女和護衛也是震驚地瞪向自家小姐。
卓海臉上的驚訝只是一時,隨即轉成了冷靜,沉聲問︰「姑娘怎麼知道?可有證據?」
花圓圓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對方可能會要她提出憑證,但她是不可能拿出證據的。
「沒有證據,我能做的,便是發現有異時,來提醒船爺。」
原本在她說出有人要打劫時,卓海三人是非常吃驚的,但在听到她的說詞後,不由自主松了口氣,還感到可笑。
姑娘家的觀察,對男人來說實在無法被重視,而且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嬌弱的千金小姐,她的話,說服力薄弱得很。
「原來如此,謝姑娘提醒,我知道了。」
花圓圓一看見他眼中的輕慢,便知卓海並沒有將她的話听進耳中,也知道自己一個姑娘家,說這話沒有分量,但她還是必須一試。
「船爺,適才在甲板上,我發現了一名可疑之人,那人做儒生打扮,手中拿著一瓶白色藥瓶,我懷疑他想將瓶里的藥下在眾人喝的水或是食物里,請船爺多加防範。」
卓海揮揮手。「我知道了,可以了,下去吧。」
「船爺,我說的是真的,請——」
「行了,我們會注意!」
卓海打斷她的話,顯然十分不耐煩了,要不是看她是一名教養不錯的姑娘,換作其它人說這種擾亂人心的話,早被他打出去了。
花圓圓心下嘆息,她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欠了欠身,帶著家僕退出房間。
在她走後,卓海只是笑了笑,絲毫沒有把她的話當真,而他身後的一名漢子,悄悄離開了房間,走過一個彎道,來到長廊盡頭的門前,敲了敲暗號,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
房里坐著一名男子,正靠在窗旁的椅上,就著窗外的光線看書。漢子來到他面前,恭敬地單膝跪下。
「主公,適才有位姑娘到卓海那兒,說有人可能要劫船。」
「劫船」二字一出,龐玉堂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視線依然放在書上,淡淡詢問︰「是嗎?那卓海的反應呢?」
「卓海只是一笑置之。那姑娘還說,她發現船上有名可疑的儒生,手中有個白色藥瓶,懷疑有人會在船上飲水或食物里下藥。」
龐玉堂面色淡然,連聲音也不帶任何感情。
「船上的吃食飲水皆有專人守護,不可能讓人下藥,那姑娘是多慮了,何況只看到人家身上帶了藥瓶就如此斷定,太過杞人憂天。」
在這船上起碼要待好幾天,船客手邊帶個藥瓶保身是常有的事,因此也難怪那卓海一笑置之。
「是,屬下也覺得這沒什麼不妥,只不過那姑娘是花家千金,所以……」
听到這里,龐玉堂終于放下書,清冷的墨眸也從書上移開,盯向這名屬下。
「告訴卓海這話的是她?」
「是。」
龐玉堂原本不當一回事,可若這事是花圓圓說的,情況便不同了。
他淡漠的神情多了一抹認真,窗口的陽光在他清俊的臉上形成斑駁明暗,他的雙眸也因窗外波光的反射而水燦燦的,漂亮修長的食指在桌面輕敲著,這個動作代表他正在沉思。
主公在思考,其它人也聰明地不出聲,等著進一步的指示。
半晌之後,龐玉堂開口了。
「元仁、元義。」
房內立刻多了兩名護衛,他們行動神速,來無影,去無蹤。
「元仁,你立刻召集人馬準備,預防有人劫船。」
「是!」
「元義,你帶人暗地監視船上的吃食和飲水,只要一發現有異,立刻回報。」
「是!」
「打出訊號,要咱們的船在今夜全速趕來會合。」
「是!」
「從現在開始,咱們的人只吃自帶的干糧和水,今夜所有人輪流守夜,隨時備戰。」
在發出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後,眾人著手部署,龐玉堂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走著,陷入沉思。
手下被他一一派去部署,他身邊還留著元忠守護,室內安靜無聲,只有江水的浪濤聲如琴音般流淌著。
在沉吟一會兒後,龐玉堂沉聲開口。
「元忠。」
「是,主公。」
「你說,咱們的人都沒察覺半點可疑之處,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會連劫船這種事也看得出來?」
元忠听了一頓,他抬頭望了主公一眼,主公似乎是在問他,他因為那花圓圓的一句示警而開始著手部署,會不會太大驚小敝?
主公是何等高傲之人,大概是在下了數道命令之後,發現自己太把那花圓圓的話當一回事了,萬一沒人來劫船,而他又如此大動人馬,到時面子上肯定掛不住。
元忠深思了一會兒,才慎重回答。
「主公,在菩提山那一次,多虧花姑娘示警,讓咱們有了防備︰在劉大人府中時,她被人追殺,躲進主公的馬車里求自保,可見是個聰慧的。況且主公這次北巡,是奉了皇上命令,萬不可有閃失,寧可信其有。」
說完,他抬眼看了主公一下,見他似是听進了,話說到這里就行,元忠收斂目光,恭謹地等著主公的指示。
龐玉堂沉吟了會兒,突然命令道︰「派幾個人,去守在花圓圓附近。」
元忠听了有些訝異,不過立刻回道︰「遵命。」他轉身走出房,心想主公對那花姑娘的事,看來是上心了。
花圓圓哪,最好劫船的事不假,否則讓主公動用了隱藏在江邊的快船,萬一什麼都沒發生,你可吃不了兜著走。
花圓圓這一頭,卻不知她的示警起了作用,正暗地里大肆防備著,她只知道自己再聰慧,仍是個弱女子。
婢女兩名、護衛兩名,這樣的人手,抵擋得了劫匪才怪,不過她還是必須準備,接著就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當夜,花圓圓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在惶恐的驚叫聲和喊殺聲中,揭開了劫船的序幕。
他們的客船被包圍,一群身穿夜行衣的匪徒上了客船,這些人臉上蒙著布,只露出一雙雙凶惡的眼。
每間艙房都被黑衣人闖入,驚嚇的船客哭著、喊著,刀槍交鳴之聲不絕于耳。
花圓圓一行人並沒有待在房中等死,而是躲在艙底,隨身帶著銀兩和值錢的東西,其它行李都只能放棄。
黑暗中,他們五人靜靜躲著,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和尖叫聲直讓人听得心驚膽顫。
碧兒和錦繡一左一右緊緊靠在花圓圓身旁,感受到兩名婢女的顫抖,她伸出手握住她們,捏了捏,安慰她們不要怕。
碧兒和錦繡原本嚇得花容失色,可被小姐這麼一安慰,突然感到慚愧,她們應該要保護小姐才對,卻反被小姐保護,而且小姐何時變得這麼大膽了?
向來怯懦膽小的小姐,在這危機時刻竟變得聰明冷靜,原本他們也不信有人劫船,只當小姐多想,誰知當事情真正發生時,他們才慶幸听了小姐的話。
現在他們只求那些劫匪在搶奪財物後,能夠滿意離去,他們便有活命的機會。
這時突然傳來由遠而近的人聲,搖晃的火光也逐漸逼近他們躲藏的地方,讓他們五人全繃緊了神經,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那兩個人似是在查什麼,只听得他們談論道︰
「老大說,少了一位姑娘,一定要找出來。」
「少了就少了,一個姑娘也弄不出事來,有什麼好找的?」
「你不知道,老大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想把人帶走。」
「喲,原來是相準的媳婦。」
「可不是,他說那姑娘肯定躲起來了,還說她身邊有兩名婢女和兩名護衛,叫咱們不要抓錯人了。」
花圓圓等人一听,心中驚異。他們口中的姑娘,難不成真是指她?她被水匪頭兒給看上了?
眼看他們越走越近,若是被發現,對付兩個人,阿武和阿九沒問題,才這麼想著,又多了好幾個人的聲音。
「喂,別慢吞吞的,快點辦法,把人找到好交差去!」
「嘿,你們說說,那妞兒會藏在哪里?半夜沒待在房中,該不會去了哪位公子的房里?」
「去,小心這話被老大听到,拔了你的牙!老大對那妞兒可是一見就中意。」
「老大看中那姑娘,她身邊的兩名丫鬟,可否賞給咱們暖床?」
接下來是一群漢子的哄笑聲,听著他們的談話,碧兒和錦繡臉色都呈現灰白。
花圓圓因為緊張,貝齒將下唇咬得鮮紅腫脹都不知,神經繃到極點。
難道自己這次在劫難逃?
她心中愧疚,好不容易想出裝病計策,搭上這條船,卻要害得家僕跟著自己受害。
那些水匪拿著火把,不停翻著東西,轉眼就要找到這地方來了。
快想!快想辦法!
她不停告訴自己,可她畢竟只是個弱女子,船就這麼大,能逃去哪兒?而且船在江面上,離岸又遠,也無法跳水逃生呀!
猛然,刺眼的火光往她這兒照來,映得眼前一花,听得一名水匪大喊——
「啊炳!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