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間第四章
到了倉房門口，孟生透過門縫悄悄往里屋看了看，看到譚獵戶那屋已經黑了，又輕手輕腳把門栓上緊，除去了上身的衣衫。
身上的奴印，不知道譚大哥有沒有看到了，之前好像剛好被那幾縷破衣衫遮住了，應該沒看到吧。不行，還是得把它剜掉。
孟生胸前半拳大的一個家奴印記，幼時入奴籍時便烙下的。因為烙印加身的時候自己太小，印記也就二指寬，但隨著身體日益長大胸前的烙印也慢慢變大。入得奴籍便終身為奴，除非有官家認證並且主人簽署的還身文書，否則一旦發現有奴印且無法尋主或者主人家指認這人是私自月兌離奴籍者，一概絞死。
孟生心一橫，為了活下去，必須這麼做，越發捏緊了之前從倉房尋來的剝皮小刀，硬生生將胸前印有奴印的皮肉給刮了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剜肉之痛，哪里是常人能忍受的，咬緊牙關，十二三歲的孟生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可憐他一世為奴，之後又被發配為徭役，早已不知道受了多少皮肉之苦，因而剝皮剜肉的痛苦，他硬抗了下來。
一刀刀刮下，隨著疼痛的加劇，人也越發發狠，人到了極度疼痛的時候便不懼怕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堅定或者恐懼。孟生頭上滾落豆大的汗珠，撕扯著自己胸前的皮肉，一刀刀狠狠割下。
最後胸前印有奴印的皮肉已被他徹底挖去，他對譚姓獵戶雖然已經有了很大好感，但還沒有到達交托生死的地步，自然自己為奴的事也不敢透露。
強忍著劇痛，孟生小心點燃一些柴草，燒燙了手中小刀，朝著胸口一片片燙下去，刺啦啦聲響，一股焦愁的味道伴隨著白煙升起。這是從前主人家常用的止血方法，零成本，起效快。
劇痛襲來，讓他幾乎暈厥，孟生此時不怕疼，怕的是自己承受不了疼痛而昏死過去，那樣傷口還沒處理好，而且搞不好會讓譚大哥發現。別暈，別暈！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終于傷口都被小刀一寸寸一遍遍地燙熟了，趁著還沒有失去神智，孟生強打著精神趕緊擦拭了房內的血污，而後尋到一條破麻袋往胸口簡單包扎了一下。
怕弄髒獵戶送的衣服，他在剜肉之前早已月兌下放好。因為疼痛和失血的原因，孟生自活過來以後第一次感覺困倦。穿上衣物，不知不覺間枕席而眠……一世的淒苦，讓孟生比同齡人老陳許多，所能承受的東西也要多得多。
希希唰唰的山風聲已漸漸消失在耳畔，昏昏沉沉中，孟生進入了夢鄉。
「小子，夠狠的啊。對待自己都能這麼殘忍。多日不見，感覺你強健了不少！」久違的聲音再次在夢中響起。
「是你？」孟生感覺周遭一片混沌，一個依稀可見的身影似有似無的浮現在遠處。
「除了我，還能有誰。你我現在都很弱小，自從那日為你開靈之後，我消耗過度睡了一覺蒼老平靜的聲音說道。
「您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即使告訴你，你也不認識，別說是你，就連這世上也已經找不出認識我的人了。我們總是夢中相見，要不你以後就叫我夢中人吧。至于我的故事，你無需打听，你只要記住，我是真實存在于你的靈魂世界之中的並且我是你當今世上最值得也是唯一值得信賴的人。我的存在，沒有我允許，你不可透露半句，否則有可能帶來的災難是你我都無法承受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夢中人！」孟生認真的點了點頭。
「很好，我因你而生，而你又因我而活。我們是彼此離不開對方的，我已經為你開啟靈根。你可能這段時間也感覺到自身的變化，你現在可以說已經異于常人，有了靈根，從根本上你的體質精神都會獲得巨大改善，同時具備了踏入修行道路的資格，至于其中的各種好處，你慢慢體會吧。等你到了青風山之後我會詳細和你解釋。記得我告訴你的方位，你已經離那不遠了。這一路上你要注意保全自身安全，我可不希望你再死一次了
「好的，夢中人，我想問一句……您是不是仙人降臨搭救我的？自從醒來以後我感覺自己不知疲憊，也不常感覺饑餓，行走，呼吸，甚至對外界的感知都有了很多變化。我是不是被您超度成仙了？」孟生抓緊機會問道。
「成仙？！！你這也能算是成仙？！！你我現在都只是地上的螻蟻，和得道之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就連普通修士，也能隨手捏爆你的神魂。這次與你相見，也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真實存在于你的靈魂世界之中的，為你樹立些信心。其他的東西，我現在不便和你細說。而且也實在懶得和你說。我不能和你交談太久，那樣對你我都不好，一切等你到地方再說吧，我走了，小子，好自為之。記住，別死！」夢中人說完這些之後漸漸消失在混沌之中。
孟生看著漸漸消失的身影，身旁如夢似幻，昏沉之中精神世界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不是死亡，而是沉睡……他沉沉的睡了。睡夢之中，受創的身體也在悄悄然發生著微小的變化。
清晨的鳥叫，吵醒了熟睡的孟生，孟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下意識的撐了一個懶腰。
好久沒有這般通透的睡過一覺啦~
就在這時，他隱約覺得胸口有些發癢，還沒反應過來昨夜發生的事，他便伸手往創口上抓去，隔著衣物，隨手撓了撓癢。一個激靈。孟生想起昨夜剜肉之事，暗叫不好。剛包好的創口，這下可要抓壞了。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創口破裂，流血之類的事，卻都沒發生。傷口已經感受不到異樣了，除了麻麻癢癢的感覺外，孟生大吃一驚。輕輕揭開胸前沾著血污的麻布，驚奇的發現，原本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好了，就連奴印也已經消失不見，完好的肌膚！！就像從來沒被破壞過一樣。
手指模上去和身體其他地方一樣完好平滑，除了殘存在皮膚上的血跡提醒著他昨夜是實實在在發生過剝皮剜肉之事以外，再也看不出任異樣。對于孟生來說這不只是驚喜，更是震撼。回想起與夢中人的對話，孟生更加堅定了去青風山的信念。也對這夢中之人，多了一分信賴。
倉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稀薄的晨霧伴隨著一張老臉探入了倉房。譚獵戶大臉嘿嘿一笑，擠出一堆褶子，說道「小兄弟，起來吃飯上路了!」
「好的，大哥孟生趕忙說道，然後迅速穿戴收拾整齊。去了正屋，吃了早飯，隨譚獵戶背上了一干獸皮獸骨。譚獵戶將一包大的獸頭用麻布包了，系在身上，手中提上平日里積攢的野物，兩人便匆匆離了家往山下走去。孟生帶著小小的悸動，第一次以自由人的身份走向了邑城。不知不覺間，二人一路說笑，就來到了洲縣邑城外。
邑城不大，甚至都算不上是小城市，頂多算一個小城鎮。低矮土牆大概有3米多高，圈住了方圓幾里的範圍，小城靠山而建，因此省下了不少修築城牆的工料。
入得城門口，經過了城口兵士象征性的檢查，二人便進入了邑城內。譚獵戶輕車熟路地帶著孟生來到了城中，平攤的青磚小路，周圍是一層兩層的土瓦房屋，各種店家的招牌帆布沿街可見，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連同市井的煙火味彌漫在街道周圍。孟生緊緊跟在譚獵戶身後，到了集市，二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旁找了一塊空地，三下五除二擺上了地攤。
黃髯吼的皮毛、獸骨、還有野兔山狐等等被迅速陳列在攤上。譚獵戶同孟生在攤後席地而坐，也不隨周圍商販吆喝，只把攤子一開，便守株待兔起來。
過了一個多時辰，獵到的山狐皮毛已被過路的買主買走，其他東西繼續放在原地。譚獵戶看了看天，估模著算了下，對孟生說道「兄弟，差不多官府開堂了，我去把這獸頭交了換取賞錢，你幫我看著攤，有人問價的話你就幫我敷衍下。小個的野物十五錢一個，這張黃髯吼皮子因為水汽沒干，你就賣個二百錢吧，拿東西換也成，二斤的野物換四斤的細糧就好。至于這獸骨，主要用來泡酒，煉器。要的人恐怕不多，你一時半會應該踫不到買主，就先放著吧
「好的，大哥，你快去快回吧，我沒做過生意，怕把大哥生意弄砸了。你得快些回來孟生听完以後頓時覺得慌張和壓郁，十多年來，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為奴為役，哪曾經歷過常人的生活，更不用說街頭做營生。
譚獵戶嘿嘿一笑，大黑手往少年頭上輕輕扇了過去。「出息!~怕什麼怕，不會賣亂賣！我去去就回。走了~」
說完，譚桂花抄起獸頭三五步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孟生像只出巢的雛鳥一樣，怯生生地抱著兩膝坐在了攤後，低著頭注視著攤前來來往往行人的腳……
半個時辰時間，孟生賣了兩只野兔，替譚獵戶收了三十錢。做成了人生中第一莊生意，心頭的緊張和不安也漸漸放了下去，他越發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奴隸，而是與平民一樣的自由人了。
收好了賣野兔的錢，孟生快樂的心情像在飛，開始學著主動招呼在攤前止步的客人了。
然而命運似乎總不會眷顧卑微弱勢的人，麻煩正不知不覺的悄然而來。剛學著做買賣的少年，卻渾然不知。
下回更精彩︰
譚桂花一听，徹底著急了。握住嚴少一只手，滿眼真切的乞求道︰「小爺，小的知罪，還請小爺饒他一命，我這小兄弟是山野蠻子，氣力驚人不識禮數，萬一逼急了，為了他一條賤命再沖撞到小爺可不值得啊
听到譚桂花含沙射影那麼一說，加上之前一幕，嚴少心里多少有了幾分忌憚，加之今日出門就帶了這麼三條狗腿子，還廢了兩個，萬一真把這小子逼急了，反咬自己一口，自己可不保準能比那倆奴才好過。嚴少短暫思索以後說道「那你說怎麼辦？要麼給爺一個滿意的交代，要麼叫這誰以命謝罪！」話雖如此，但是語氣明顯沒有之前強硬了。
譚桂花一听有戲，立馬心頭一橫，說道「小爺，怪我管教無方，讓這畜生出來撒潑，他打了你兩名僕從，我自斷兩指以謝小爺不殺之恩！！！」說完，譚獵戶立馬松手，從腰間炒出短刀，左右往地上一放，手起刀落！！小指和無名指瞬間被斬斷了！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