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澱臨近琉棲的邊境,北澱的軍隊壓境,一方平原的沃土,因軍營的駐扎,而聚集滿了人。
一個個搭起的帳篷,其中最中央的兩個,便是單笙佑與言昭的,對此布局,言昭本有些不願,可終是拗不過他,索性由著。
外邊的空地,正升起火堆,將士們正圍著火堆取暖,順帶著烤著從林中獵來的野兔,戰事的緊張,還未在他們臉上留下痕跡。
言昭依舊白色長袍著身,一張巴掌大的臉,稍加遮掩,倒也不至于過分顯得柔弱,她掀起帳篷探出身的時候,便看著那樣一幕,心頭不由微動,頗有幾分感觸。
若是閑散游玩在外,此番此景,倒也不失為一種雅興。只可惜,如今兵臨天下,正逢亂世,如今,也就這幾天讓他們松散了,接下去面對的,只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言公子。」將士們見著是言昭出來,不由有人嚷道,「言公子,我們烤了些野味,公子一起嘗嘗吧。」
「是啊,都是剛從林子里抓回來的,可香了。」
這里的人,都是這樣,年紀輕輕便要征兵,看著那一張張朝氣洋溢的臉龐,言昭的心,久久無法平靜,或許,在下個轉角,不知誰都會在無情的戰爭中犧牲,不知誰家的老母,翹首以盼,盼回的只會是孩兒的尸體,或者是尸骨未寒。
這麼想著,言昭的心再也難以平靜,維持在臉上的神色也顯得有些寂寥,她揚了揚嘴角,輕聲道︰「不了,你們好好吃。」
她沿著道路,往帳篷西邊的小山坡走去,那里便是連貫了整個大陸的齊麥河,只不過到了這琉棲的邊境,只成了眾多分支中的一條,和一般的河流並無區別。
晚間的冬風越發的凜冽,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劃過,言昭不禁攏了攏自己的手臂,雙手揉搓著手臂,凝望著溪流對岸的光景。
那里,高聳的城門之後,便屬于琉棲的轄地了,城樓上,琉棲的旗幟在風中飛揚,只是,原先的那把已然被摘下,如今掛著的,是雲戈統治琉棲之後,重新設定的旗幟標識。
「夏雅,父皇,母後,你們告訴我,我可是有做對?」她的視線久久盯著城樓的上空,心中一遍遍的問自己,依然有些下不了決心。
頭頂上空,那顆最閃耀的星星,仿佛便是夏雅的臉,她整滿是笑意的凝望著自己︰「如果父皇和母後知曉,他們定是不會同意的。」
「為什麼?」
「父皇說過,他畢生最大的願望,不是一統天下,他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他的女兒夏雅能夠幸福快樂的成長,他說,等雅兒長大了,便為她許配天下最好的男子,白首不相離。」夏雅靜靜的訴說,臉上的笑容更甚了,「如今,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問問你的心,這麼做,你當真不悔麼?」
「天下最好的男子……」言昭緩緩低垂下腦袋,嘴里碎碎的呢喃著這幾個字,不由輕嗤出聲,自己這是怎麼了,最近總是會夢到她,甚至听見她說話,當真是被亂力鬼神迷了眼不成。
驀然,她的雙肩不覺一沉,隨即一件暖融融的披風覆上肩頭,頎長的身形在她身旁站定,順著她凝望的方向看了眼,淡淡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言昭听著他出口的話,不覺微楞,片刻的走神,繼而凝眉,眼眸輕輕閃動,令人捉模不定。
單笙佑細細凝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見著她不說話,也不惱,只是像是自說自話般︰「朕知道你還放不下他,可是別忘了夏皇是怎麼死的,國仇家恨當真都罔顧了?」
言昭眸色微沉,臉上的神情慢慢斂起,陰郁的氣息在鼻翼間輕輕流動,一雙縴細的手緊緊握起,指尖嵌入掌心,絲絲的疼意借以麻痹自己的內心,更是提醒自己,走到這一步,已然沒有退路。
她深吸了一口氣,氣吐幽蘭,緩緩開口︰「琉棲在四國中地勢雖是最不利的,沒有悠長的峽谷為塞道,沒有氣吞山河的群山做屏障,可是當年听父皇提起,琉棲之所以能夠安然,除了眼前那條護城河,以及城周圍不滿的陷阱機關,憑借的便是幽谷關的城主,關亦修。」
言昭說到這的時候,不禁有些停頓,對于關亦修本人,她並不了解,甚至沒有見過,但就是這麼一個人,在百姓中的威望卻是極高,就連朝中有些大員都對他稱贊有加,說是個才人。
「關亦修?」單笙佑輕聲復述了遍,眉宇因提到這人名而微微輕皺。
「看來你對他,也有耳聞。」言昭一愣,看著他的神情,顯然也是認識的。
他沉思片刻,才不疾不徐的說道︰「倒是談不上耳聞,只是見過一面,此人倒還真如你所說,是個文武兼備的人才,據說,當年幽谷關遭圍攻,困守城中,糧草盡斷,他愣是殺出了條血路,從此名揚天下。」
「這麼說來,我們要想攻克眼前的城樓,還得費些時日。」
「那也未必。」他輕嗤一聲,余光意味深遠的望向那點點燈火的城樓,似笑非笑。
言昭都不知,他這是哪來的自信,可那眸底散發的志在必得,有不由令人深信,他當真已有對策。
「回去吧,早點休息,別著涼了。」他輕拍她的肩膀,轉身離去。
言昭不覺攏緊身上的披肩,眸光凝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翌日,天還未亮,言昭便被宏亮響徹天際的號角聲吵醒,鎧甲冰冷的聲響,帶起士兵手持兵器的沙沙聲,她驚覺不對,趕緊披了外套出去。
場面宏偉壯觀,三萬的兵馬集聚在一起,馬背上,那抹意氣風發的身影,不是單笙佑又是誰。
言昭下意識的眉頭輕皺,忙拉過一個從自己身前跑過的士兵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言公子,皇上有令,即可拔營,像幽谷關進攻。」士兵見是言昭,忙恭敬的回答,隨而躬身行了一禮,便也沒入了隊形中。
她瞪大了雙眸,誤以為自己听錯了,可眼前的情形,容不得自己反駁。
只是,為何她的心,竟是如此不安,幽谷關內,到今為止依舊一片沉靜,緊閉的城門,就連巡邏的侍衛,都和往常無二,如此狀況,只怕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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