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盎然,婷婷花蕊含苞待放,簇立在庭院中,隨風搖曳。
祥和宮內,細碎的陽光透著窗稜的花格灑落一室,斑駁的細影投照在人的臉上,表情晦暗不明。
韓嫣身著鵝黃色軟煙羅,縴細的頸項在空氣中,露出性感的鎖骨,滿頭青絲高挽,梳成婦人般的華髻,發間以幾根金簪相束,錯落有致,金簪的尾部,垂落下的金珠串成的流蘇,隨著她昂然的情緒,而不停晃動。
「姑媽,您倒是說句話呀,皇上回來後,連後宮的門,都未曾踏入半步,每次嫣兒想要去探望,也總是被攔在門外,連皇上的面都見不著韓嫣精致的妝容上,露著滿月復委屈,精明的杏眸,卻是滴溜溜的轉著。
韓氏端坐于上首,手捻茶盞,一雙幽深難測的明眸一片沉寂,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乍現冷芒,右手捏著杯蓋,輕叩杯沿,密密的眼瞼覆下,阻擋韓嫣投來的探究目光。
韓嫣一時琢磨不透,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神色,忍住心里的顫意,上前一步,指尖觸上她的衣擺,撒嬌似的扯著︰「姑媽,那個言昭死都死了,卻還是陰魂不散,著實可惡!」
「你知道什麼!」漠然,一記冷喝,隨即韓氏疾言厲色的瞪了她一眼,眉宇盡是不悅。
韓嫣一時愣神,猶不知自己那句話說錯了,竟惹的她如此不快,當下扯著她衣擺的手,不覺松了,無力的垂下,有些無措的站在原地,瞅著她。
太後許是意識到了自己過于嚴苛,轉而平復了情緒,淡淡道︰「若有那份心思,就想想怎麼討好皇上,至少不會每次連個面都見不上,有力氣和個死人爭強好勝,爭得過嗎?」
韓嫣柳眉輕皺,臉上的神色漠然暗沉了幾分,她又何嘗不知道,人都已死,她再爭強好勝,只怕這輩子,都爭不過那個人了。
言昭,那個雲淡風輕般的女子,總是表現的淡漠而又疏離,可眼眸中卻總藏匿著一分說不盡的清冷自信,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
或許,這也是為何宇文皓會對她如此上心的緣故吧,以致人一死,反倒更是成了他心心念念都無法忘記的人,此生此世,都將活在他的心底,生根發芽。
一念,緣淺情深,終抵不過心頭的那抹執念!
「可現在,皇上除了整日忙于朝堂上的事,便誰都不見韓嫣不禁有些委屈,她也想留住他,可他,自從言昭來了人之後,就沒怎麼踏入過後宮,現在,更似連半步都不願。
「宇文家總要開枝散葉的,他再不情願,也要對得起列祖列宗韓氏的神色陡然一冷,縱使他有千般不願,也不能拋去身上的責任,身為帝王,她倒是不信,他當真要為了那個女人,什麼都罔顧了。
韓嫣听著太後的意思,心下一喜,面上隨即染了笑意,柔柔的喚了聲,語調悠長︰「姑媽……」
「好了,你也別在哀家眼前晃了,晃得哀家頭都疼了韓氏忍不住輕嘆,指尖輕撫上自己的額際,神情有些疲憊。
「是,謝謝姑媽,嫣兒告退韓嫣既然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是歡喜,不再多做停留,低身微微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太後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停留在她離去的背影上,神情諱莫如深,眼眸深處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稍縱即逝。
「太後,韓貴妃她……」直到韓嫣帶著婢女走遠,蘇秋才忍不住低子,擔憂的開口。
徒然,惹來的又是韓玉凝似有若無的嘆息,她凝視的眼眸倏的眯緊,歷經歲月的臉上,留下一抹無奈︰「這丫頭,好勝心一向強
「太後無需如此煩惱,韓貴妃雖然好勝心是重了點,可這也未必是件壞事蘇秋尋思了會,斟酌著說辭,笑著說道。
「哦,說說,怎麼個不是壞事?」韓氏不由起了興致,淡笑著應喝。
「太後心里也清楚,貴妃娘娘對于皇上,多半是敬重,可若說男女之情,怕是……」一時半會,蘇秋倒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不由微微頓住,隨而轉開了,「如此一來,太後若有心讓韓貴妃成為皇後,那麼,依貴妃娘娘的能力,管理好後宮自是不成問題,再者,她本身對皇上的心,關懷有余,可無關乎情愛,自然不會因後宮納嬪妃,而生妒意,這樣,方可平息後宮不必要的爭端
後宮中,能貴為皇後之人,一向需要嚴謹甄選,既要擁有皇後的命格,又要有足夠的母儀天下之範,著實不易。
而如今的韓氏,因歷經先皇時的後宮爭寵,自是比常人更看重後宮中的平衡。
由此可見,蘇秋所言,確實最合她心意。
韓氏听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加深,眉宇間縈繞的愁緒,也隨之淡化了不少︰「的確,哀家確有這份心,只是,只怕即便那人死了,皇上也斷不會答應,在他心里,早就將那女子當成了妻
思即于此,她忍不住喟嘆,若說不身在帝王家,如此伉儷情深,她絕不拆散的理由,可身為帝王家,就得背負這無上榮耀背後的辛酸與常人無法理會的艱辛。
他有他的責任和義務,那些,早在座上那把龍椅的那一刻,便無法褪下,所以,此生,他終其一生,都要為那身龍袍而履行職責。
除非……除非,當真有一天,他褪下了身上的龍袍,方不用背負那沉重的責任。
蘇秋瞧著韓氏的側臉,那幾許凝重的神情,知曉定是在擔心皇上,動了動唇角,終還是選擇莫言,躬身站在一旁。
半晌,韓氏才繼續開口,淡淡的口吻,听不出情緒的波動︰「嫣兒這丫頭,從小就讓韓國公當著兒子般的教育,習武弄劍,如今這xing子也定型了,改不了倒也是好事,身為皇後,自是要有一顆如此寬廣的心胸,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如何執掌後宮,如何能讓其他嬪妃信服
「韓貴妃心xing聰慧,只要到時太後指點一二,想必是能領會的蘇秋笑著寬慰,只是眼前,不知為何,竟閃現言昭那張清冷的小臉,空留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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