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連綿陰濕的天氣足足持續了半個月才終于有了放晴的跡象。
殷梨兒一直躺在床上,本來單薄的身子加上挨打受傷後又淋了雨,就一直發著燒,整日昏昏沉沉。
不過還好紫蘇會時不時過來照顧著,殷良卓也就放下了懸著的心。那日他真想月兌口而出,好好問問她到底怎麼想的,可話還沒出,就看見弱不禁風的她暈倒在雨里,蜷縮的身子就像秋天里即將枯落的黃葉。
殷良卓拿了家里最好的老人參,又熬了幾個晝夜才將命懸一線的她救了回來,可令他無比難過的是,昏迷中的殷梨兒在不斷地囈語著一個名字,雖然听不太清楚,但他能確定那個人不是他。
殷良卓苦笑著提筆給殷梨兒開著藥方,蒼勁有力的小楷,哪一筆都是他用心寫下來的。
「二少爺,你怎麼了?奴婢看你最近臉色不好,想必是為了救……三小姐累著了吧!」紫蘇雖然有些不願尊稱殷梨兒,但在殷良卓的面前她還是不敢僭越。
她一身藕色長裙,墨發里只簪了支院里新開的芙蓉花,看起來清爽利落,讓殷良卓眼前為之一亮。可他也僅僅是很欣賞紫蘇的這種氣質,再一想到殷梨兒那張臉,整個人又憔悴了下去。
「二少爺,奴婢給你煮了補血提氣的茶,你嘗嘗!」紫蘇端著茶盤,跨門而入,動作輕盈中不失穩重,倒是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
「你放這吧!我一會再喝!」殷良卓頭也沒抬,繼續寫著他的方子,他要為殷梨兒調一劑養身的湯藥,好讓她早日康復起來,可在對于自己喜歡的人的事時,謹慎的他總覺得哪味藥似乎加進去都有些欠妥當。
他便寫了撕,撕了再寫,一直忙到晌午的時候,才算停下筆。一抬頭看見紫蘇正安安靜靜的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紫蘇,你怎麼還在?」他早已為她走了。
「我得看著二少爺把茶喝了才放心!」紫蘇靦腆的抿唇一笑,背著手不好意思的朝門外看去。
殷良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端起身邊的茶要喝,誰想放了一上午的茶居然還是如新倒的一般燙嘴。
「紫蘇,謝謝你!」殷良卓看著茶盞下用木炭架的圍爐,心里暖暖的。
「這茶要熱著喝,才能有效果!」
紫蘇看著殷良卓的因為燙而不斷變換的窘態,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嬌俏的模樣,立刻讓門外盛放的花朵一下子失了顏色。
「二少爺,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三小姐讓我來請你中午去她那小聚。」紫蘇道明了自己的來意。她發現自己開始願意和殷梨兒待在一起了,不為別的,就為可以常常看到殷良卓那挺拔的身影,可以听見他溫和的話語。雖然身影不是面對著她,說話也不是同她,但只要能時常看見就夠了,別的她不奢求。以前是這樣,以後還是如此。
「是麼?你怎麼不早說呢!」殷良卓無意指責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是多麼的激動,紫蘇卻頷首將這一切都收在了眼底。
他立馬放下燙嘴的茶,整了整衣冠,就往外走。急切的步伐,讓跟在後面一路小跑的紫蘇,累的滿頭是汗,卻還是沒能跟上。
殷梨兒今日倒是很早就起來了,一襲淡粉色的裙裝,外面罩著一件鵝黃色的對襟小褂,整個人顯得有幾分俏皮起來。額前齊眉的劉海稍稍將她那小臉盤顯的略微飽滿,輕染的口脂,腮紅,倒是一下子將她顯得神采奕奕。
院子里僅有的一棵榕樹,此刻枝繁葉茂,不但蓋過了院牆,更是遮住殷梨兒住所的大片光亮。不過她到樂得自在,如此炎熱的夏季,她坐在樹下品茶倒是半點也沒覺得煩熱,反而偶爾從樹蔭里劃過陣陣涼風,讓她覺得甚是舒服。
殷梨兒的病終于好的七七八八了,在床上躺的這半個月,除了紫蘇每日會端來飯菜,便只有她二哥忙前忙後。她想了很多事,也看開了很多事,她已經能習慣自己的新身份,紫蘇喊起來的時候她再也不會愣著神仿佛沒听見一般。韋氏從來沒有過來看過她,但是殷梨兒一點也不怨,畢竟她是撿來的,總歸和有血親的不一樣,再說一切都改變了。
她現在是殷梨兒,是殷家不受待見的女兒,雖然是三小姐,可過的應該還不如簡氏身邊的一個丫鬟。她現在面對著太多的問題,自己要怎麼在殷家重新活下來,要怎麼讓其他的人就算不管她,也不要故意找她的茬,尤其是簡氏那母女二人。
還有一個問題,她一定要抓出那個真正的告密者。如果要讓殷良姝再經歷一次國破家亡,她發誓她一定要將這件事扼殺在搖籃里。當年她的確被聞人漠野下藥,失了名節,但她自己絕對沒有將北燕的一舉一動都告訴聞人漠野,很多時候她都以沉默拒絕了聞人漠野。可北燕還是滅亡了,她猜測聞人漠野一定還和朝廷里其他人有聯系。
而那夜的要求她辦事的白衣男子,果然如約再沒有出現過。雖然他不來,但殷梨兒還是擔心他的出現,到現在為止她都想不出真正的殷梨兒到底和他做了什麼交易,那個人到底要她做什麼事。如果那個人再次出現,她要如何向他解釋,殷梨兒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痛的不得了。
在她心中懦弱不堪的小妹,怎麼背後居然和如此高深莫測的男子有關系,那麼她當年的軟弱會不會是裝出來的假象呢?
她坐在樹下搖著一柄破舊的團扇,邊想著這些邊等著紫蘇喊她二哥過來吃午飯,今天她親自下廚做了幾盤小菜,許久沒動過手,味道確實和當年差了不少。
紅紅綠綠的佳肴安安靜靜的躺在她身邊的石桌上,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她還讓紫蘇從家里的廚房偷偷模模拿了一壺佳釀過來,碗筷擺好,就等著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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