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季里的暴風雨 第十二章102斷線的風箏掙開束縛

作者 ︰ 北華

父親將茉莉同他女友見面的日子向後推了些時候,但那一天還是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地終于來到了

客人進門的時候,茉莉在客廳里張大了本來很小的嘴要不是她趕緊用兩只縴細的小手捂著自己的下半張臉,她就一定會驚叫起來dm

那麼驚訝,並不是她覺得那女人長得丑陋當然跟媽媽比,所有和父親有關系的女人都是丑八怪但這個女人,茉莉不得不承認,樣子富態而慈祥,並不是茉莉想象中的那種瘦臉吊眉的「狐狸精」可是當她的心剛剛放下一半,就看見那女人身後一連串地跟著三個小蘿卜頭,一個男孩,兩個女孩!

「爸,你不開公司了,改開托兒所了!」

茉莉漲紅了臉,過了好幾秒鐘才噴出這麼一句這是第一次,她讓父親在客人面前丟臉,因為她不能想象,她要同這幾個小不點兒同處一個屋子,做兄弟姐妹!她轉過身就跑,不顧父親在後面再一次強調︰「有三個小孩的事,我不是告訴你了嘛,你沒听見嗎?」

茉莉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她有點莫名其妙了︰「他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他老糊涂了吧,是提前得了老年失意癥了吧!」她還不知道呢,其實是她自己忘了,上次爸爸在那里滔滔不絕地「的的」這女人的事兒,她一直搖著腦袋,捂著耳朵來著

在家里看著父親對那個女人的笑臉,茉莉很難過,到了學校又看見點點對別的女孩的笑臉,她很生氣,覺得所有她愛的人都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掙開她的束縛,離她而去在包不住的失望和掩藏起來的惱怒中,茉莉的腦子不再清醒,她怨天尤人,在家怪父親,在外面氣點點

父親要帶女友和那三個小孩到洛杉磯度假,時間安排在茉莉高中三年級放春假的時候四月里的第一個星期,她沒有課爸爸是想要茉莉一起去,但遭到她堅決的拒絕︰「我才不去呢,我不去給你們幸福的一家當累贅,更不想當三個小孩兒的孩子頭兒你去吧,你不用管我了,我長大了,不用人管,你就放心去給小蘿卜頭們當爸爸吧!」她生氣地搶白父親,還當著那女人的面

剛剛送走爸爸和那些人之後,她挺高興︰「哈哈,都走了,都走了多好呀,我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喘口氣了自由萬歲!」

她伸出雙臂歡呼,在鏡子前邊扭這是她在只有自己同自己一起的時候才會做的動作,看著鏡子里自己美麗的金發碧眼和苗條的身材,她覺得她的形像比那些最紅的搖滾樂女星一點兒也不差

但很快地,她的高興勁兒就沒有了,因為她一個人在家變得很孤獨,好朋友星星這些日子也不熾她了,不知她在忙什麼,有的時候還失神落魄的,跟她說話都听不見點點就更不像話,身邊的「女人」一天比一天多

茉莉開始恨現在了,恨她自己長大了,一長大了就失去了小時的無憂無慮,一長大了,她的父親和朋友就都變了,一長大了,她就有了沒完沒了的煩惱了她不能掌握這種變化,變化太可怕了,她不想再煩惱了,她煩惱得腦子都不夠使了

點點被罰,星星又去參加數學競賽了,茉莉好像變成了孤家寡人她其實很想給點點打電話來著可是她的手幾次抓起電話又縮了回去︰「怎麼說呢?是跟他說對不起,還是問他被家里處罰得有多慘?還是算了吧,還是等等吧,等到這一陣的亂七八糟過去了再說吧」

這樣一等就等了太久,白天沒有什麼高興的事,晚上更壞,在空無一人的家里,她真想哭想著想著,她還就真的哭了,她先是抱著媽媽的照片,流著淚叫著「媽媽」,等她的淚水流得夠多,媽媽的照片就模糊了,真見了鬼了,那照片就變成了父親女朋友的樣子了

她就是那天的樣子,那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富態又慈祥記得當時茉莉全沒听到爸爸後來又說了什麼,因為她跑進樓上自己的房間後就把門關得緊緊的她不知樓下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了很久,樓下一點動靜也沒有,雖然那里有三個小孩,但沒有人吵鬧,安靜極了茉莉不得不佩服那女人管教孩子的能力又過了一會,她覺得肚子餓了,可又不想到樓下的廚房去找東西吃,礙著有那女人和孩子在那里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有人敲門︰「茉莉,餓了吧,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炸餛飩,我可以進來嗎?」

茉莉嚇了一跳,炸餛飩?只有星星點點的媽媽洪虹才會做,只有中國女人才會做,這女人明明是個洋人,從哪兒學的?

「門沒鎖,進來吧」好奇心讓茉莉放松了對她的敵視

「我叫嫵瑪,」那女人進來,手中端著一盆金黃的炸餛飩茉莉忍不住就要流口水了她顧不了許多,用手指從她端著的盤子里抓了一個,向嘴里放去嗯,雖然沒有洪虹做的好吃,但在她餓的時候覺得也不錯,所以她就繼續一個接一個地向嘴里塞去

嫵瑪看著她的吃相笑了起來︰「真是愛吃這個,那我以後可以常常給你做了」原來,嫵瑪從茉莉父親處知道她愛吃炸餛飩,然後上網找到菜單,練習了很久才做好的

茉莉在沒人的空間里想起嫵瑪的好處,開始從心里感到那個女人其實並不差,而且她對自己用心良苦她擦干眼淚,發現自己的抵觸情緒漸漸退卻了她讓了一步︰「就算她是好女人吧!」

過了幾天,她不知不覺又讓了一步她覺得自己可以和那個女人和睦相處了又過了一天,她想起那三個小不點兒,突然發現那三個孩子也不壞,有他們在可以跟她作伴,她就不會總是一個人在家里孤獨著︰「也許他們還會跟在我後面拍馬屁,向我請教功課上的問題呢」

一個星期沒有見到父親,茉莉很想念他思念和十年來對唯一親人的依戀讓茉莉願意擯棄與嫵瑪和那三個孩子的隔閡感覺她甚至打算完完全全接受他們,她想讓他們全都搬進她和父親一起住了十年的房子反正房子大得很,沒什麼人住空著也是空著

「哎,只要爸爸高興就行了!」

到了父親和女朋友還有三個孩子回來的日子,茉莉完全投降了,而且不知不覺地,她還變得焦急起來,因為她很想馬上告訴爸爸她現在的想法

有人敲門︰「他們回來了!」

茉莉叨念著,心中知道,從洛杉磯開車回來要八個小時,早上出發,到這兒就是晚上了可是今天也有點太晚了,都到夜里了

「一定是路上停下來吃飯,上廁所的次數太多了可不是嗎,那麼多小孩兒,一會一趟,輪著上廁所」

茉莉心中想著,奔下樓去,迫不及待地開了門出乎她的意料,外面沒有父親,沒有嫵瑪,沒有三個小不點兒她看到的只有一男一女兩個警察

警察莊嚴肅穆地進了屋,跟著就是在冰凍般的臉上擠出幾絲強裝的笑容,男的警察盡量和顏悅色地請茉莉坐下,女的警察還端起桌子上茉莉剛剛泡好的茉莉花茶遞給她

「干嗎呢?這茶是我給我爸預備的」

茉莉緊張起來,他們和藹可親的舉動讓她從心里慌了神,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是不是我父親出事了?他發心髒病了?他在醫院?嫵瑪呢?她在照顧父親?那麼孩子呢,讓他們回家來,我可以照顧他們」

她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將嫵瑪和孩子們認成了自家人

警察終于告訴了她實情︰他父親出車禍了,在離茉莉家只有兩英里的十字路口,一輛雪佛來從高速公路飛竄下來,以一小時一百四十英里的速度闖過紅燈,瘋狂撞中正駛過路口一輛寶馬雪佛來速度極快,沖力超強,幾乎將那輛藍色的寶馬撞得稀爛

「那我爸呢?嫵瑪呢?孩子呢?」茉莉驚叫起來,跟著眼前一黑,就昏厥過去

警察沒有來的及,也並不準備準備全部告訴她,那場車禍嚴重到了極點寶馬里的五個人被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慘不忍睹,車上所有的兩個大人和三個小孩當場全部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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