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蘇源那個堂哥終于回來了。
餐桌上,一家人一起吃飯,小叔嬸嬸對她非常熱情,時不時給她夾菜,蘇源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是剛剛從醫院里歷經了磨難回來的病號,親人們對她的熱情,是對病號的深切關懷。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她覺得這樣也不算錯,畢竟在她媽媽的口中,她是「女xing假兩xing畸形」的患者,如今重獲新生,自然受得起病號的待遇。
眼楮超前看了看,不知道堂哥會不會也給她這種熱情,蘇源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一直與她關系不甚親密的堂哥,會不會因此而關心自己?
有些得不到的東西才值得期待,太容易得到了反而缺乏感觸。
然而最終她還是失望了,從始至終,堂哥的筷子不斷在餐桌上舞動,夾了不少菜,卻沒有一夾是落到她碗里的。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吃到後面,蘇源也覺得索然無味起來。果然不應該抱這樣的期待,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尤其看到堂哥不經意透露出來的一絲異樣以及好似看怪物一般的厭惡,她頓時覺得胃口全無。
心里有什麼東西堵著一樣,一種不知為何的情緒在胸腔里盤旋,抵達喉嚨,卻被硬生生憋住……
「我吃好了堂哥首先離席。
沒一會兒,蘇源吃了小半碗飯後也離席了,「我也吃好了,爺爺nainai、小叔嬸嬸,你們慢吃……」
整個過程蘇源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爺爺nainai也僅以為她胃口減小了,低低嘆了口氣。♀
走到院子里,天空中繁星錯落,宛若一個巨大的盤子盛裝著一顆顆明亮的東西。堂哥蹲坐在一塊石頭上抽著煙,看到蘇源走出來,沒說話,深吸了一口,煙頭上的火星猛地一陣發亮。
沉默無語,蘇源看著他一陣猛抽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說道︰「堂哥,別抽了!」
堂哥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爾後又是深深吸了一口。
啪嗒!如果對方和她關系親密的話,蘇源絕對會像對待爺爺那樣直接將煙搶過來扔掉,但眼前這個對象顯然不是,她絕然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用力踢掉腳尖的一塊石頭。
又吸了一口,堂哥將手里的香煙丟了,對她道︰「現在丟了……」
「……」
當夜,小叔和嬸嬸回到自己的家去了,蘇源和堂哥則在爺爺家各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
夜se空蒙,時間如流水一般悄悄流淌。蘇源躺在床上轉輾反側,良久猛地坐了起來,失眠,她居然失眠了。
爺爺這邊的床自然不及家里的柔軟,可從前她都能很快入睡,從來不認床。
四下無光,安靜的夜里,人們的思維往往比白天更冷靜,也更理智,而理智與冷靜過後,又會悲哀的發現,自己離真實也無比接近!對于當慣了鴕鳥的人來說,這意味著惶恐與不安!
蘇源不知道是受了白天的事影響,還是因為生理期讓她思維頓挫、焦躁,餐桌上的事總是揮之不散的不斷在她腦海中呈現。從堂哥對自己的異樣,又延伸到其它諸多事情,不斷發散……
她想告訴自己,不必在意每一個人的看法,大方的揮揮手,讓它隨風飄散去吧,人生的舞台面向那麼多觀眾,不可能所有觀眾都喜歡自己這個演員。
但這番瀟灑的姿態說起來容易,實際上她的心情卻不受抑制的下滑,胸口好像堵著什麼,令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一口氣需要釋放,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或許,思維在某刻變得矯情了,又或者思考的方式受到了情緒的支配,蘇源發現這具柔膚弱體的身軀正在一點一滴慢慢改變她,啃食她……白天的事只是誘因,一個觸動她情感的按紐而已。
女人,終歸是多愁傷感!
她深刻意識到,女人的身體,也會改變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態度。
模著黑,套上拖鞋在背包里一陣瞎鼓弄,從里面拿了一包東西然後走出房間。二樓的房間沒有衛生間,這不得不令蘇源感嘆房子建得太早,沒有考慮那麼全面。
隔壁是堂哥的房間,蘇源隨便瞄了一眼,就若無其事的按下樓梯口的電燈,這時她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心腸居然如此之硬,一點都不為白天之事所動。果然,剛才的情緒並不是根本,只是引發所有負面情緒的誘因而已。
想到這,她豁然開朗,有些「愉悅」的想,一個人的情感必須有一個釋放的窗口,絕不能悶在肚子里。就好比她變身的事,看上去對她的心態沒有任何影響,一個月了,也是有說有笑,不哭不鬧,然而實際上卻埋藏了禍根。
這次回家她將所有秘密都告訴了蘇采薇,固然突然的釋放引起了心態驟變,為擺在眼前的截然不同的未來感到迷茫,但長遠來看,卻有著極大好處。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這八個字是涵蓋了大智慧的至理名言。蛹里面丑陋的毛毛蟲,如果想變成蝴蝶,就必須月兌離安全而又溫暖的巢穴,雖然離開了安適的環境,但卻獲得了新生。
蘇源不知道自己從前是不是毛毛蟲,可現在這具光鮮的身體卻也稱得上蝴蝶了吧。
衛生間里響起一陣沖水的聲音,蘇源按部就班將使用過後的物件丟到廢紙簍中,那鮮艷的紅se,在燈光下明晃刺眼,令她不禁咽了口口水,轉爾從包裝中抽出一個新的,墊上。
事畢,推開門準備出去……
「呃……」迎頭險些撞到一個人身上,定眼一看,是她的堂哥!
堂哥叫蘇慕華,很不錯的名字,有種淡淡的文人墨客的雅韻,清末的韓邦慶曾在《海上花列傳》中說過︰「那些封建舊文化培養出來的文人墨客、風流雅士,置國事于不問,整天吃花酒,作艷詩似乎對文人墨客頗為不待見,但蘇源覺得他說得不錯,蘇慕華這樣的名字,也就好听一點而已。
記憶中,堂哥是一個很嬌生慣養的人,什麼也說他不得,在大伯家是當之無愧的土皇帝。
蘇慕華有些意外的看到從衛生間出來的蘇源,低頭看到她手中抓著的一包東西,表情微微一變。
蘇源也有些意外堂哥這個時候出來上廁所,見他盯著自己手里的東西看,臉頰不由火燒一般。
自己變成女生在面對家人時已經非常尷尬,現在再加上手里的東西,變得更無臉見人了。
「咳咳!」蘇慕華輕咳一聲,朝旁邊一站,將前方讓了出來。
蘇源嗯了一聲,突然昂起頭,挺了挺胸,若無其事地大搖大擺走了。她穿著單薄的睡衣,一米六七上下的身材漸顯凹凸有致,衣衫半掩,灰暗的燈光下,即使是背影,也有一絲美女的姿態。
蘇慕華看著「堂妹」走遠的背影,心里不經意升起「堂弟變堂妹後似乎變得可愛了」的想法,嘴角隨之爬上一抹淡笑。
搖搖頭,回頭走進衛生間開始釋放,無意間瞥到廢紙簍里那一抹鮮紅的物品,表情隨即異樣地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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