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吃邊聊,此時秦璐瑤的心情已然好了許多,與石天龍講話之時也是笑顏如花,直讓石天龍覺得,這酷冷的天氣似乎也變得溫暖了許多。
及至傍晚,兩人叫上黑毛兒,帶著灰燼一起,一路笑著鬧著向著這正陽城的北城走去。
今日他們便問過小二,這正陽城北城有一座大大的人工湖,便叫正陽湖,每天晚上那里都有花燈集會,甚是熱鬧。
這個時節雖是沒有花船,卻是有不少湖中樓閣,正是游玩的好地方,尤其是這眼看就要過年了,那里每天買賣年貨的人實在太多了,還有不少都是從大晉朝或者是大衡朝來的商人,想必那里必定有許多新奇的小玩意。
石天龍與秦璐瑤的性子都是喜動不喜靜,听到有這般好的去處,哪里肯放過,這天色才剛剛放晚,兩人便出了客棧,奔著正陽湖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兩人眼看離著那正陽湖已是不遠了,就在這時,從他們所行的街道右邊,一個院牆之內,忽然飛出一個人來。
石天龍並沒有絲毫緊張,蓋因他看的清清楚楚,這個人是飛出來的沒錯,不過卻是向下,在空中便是手舞足蹈,不消片刻,直接「啪」的一下,摔在了他和秦璐瑤眼前,「撲楞楞」地還滾了幾滾方才停了下來,就此趴在那里不動了。
離得這麼近的距離,石天龍明顯便聞到,一陣陣刺鼻的酒味從那人身上散發了出來。
石天龍眉頭微蹙,正要拉著秦璐瑤從旁邊走過,這時那處院落的大門忽然打開,四五個凶神惡煞一般的家奴便沖了出來,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粗粗的木棍,來到街上,看到趴倒的那人,二話不說,沖上去便是一陣毒打,根本不看地方,口中也是罵罵咧咧叫個不停。
石天龍本不欲多事,然而卻也不忍看著那人,就在他面前被人活生生打死,他身形一晃,便來到了人堆里,輕輕幾下,便把那幾個惡僕打散開來。
其中一個領頭的一看,手中的木棍平舉著,指著石天龍叫道︰「你這小子是哪里來的?為何要管我發家賭坊的閑事?莫非你認識這死酒鬼不成?」
石天龍見狀一抱拳,開口說道︰「在下並不認識地上之人,只不過是看著你們下手如此凶狠,怕就此出了人命而已。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人就算是得罪了你們,你們也犯不著就把他當街打死吧
秦璐瑤此時也已經來到了石天龍旁邊,她蹲子,探了探地下那人的脈搏,發現他長得雖是身形健壯,身子卻極為虛弱,似乎是被多年酒色掏空了一般。
那惡僕首領聞言卻是不樂意了,他把手中棍子一揮,臉形扭曲,惡狠狠的說道︰「我呸!別說我們並沒有打死他,就算打死了又能怎麼樣?你這小子,我瞧你也不像是這些刁民,就不要逞強了。你可知道,這死酒鬼欠了我們多少銀子,這許多年下來,怎麼也有好幾萬兩了,我們沒有馬上打斷他的腿,就已經是主子仁慈了,你還待怎樣?」
石天龍聞言眉頭一皺,沒想到地下這人不但是個酒鬼,還是個賭鬼,自己救了他也不知是做的對還是不對,不過隨即他便想起了,張山誠在他下山之時所說的話,他臉色就堅定了下來。
下一刻,石天龍身形連續幾個晃動,在那幾名家僕間轉瞬之間便游走了一圈,等他回到秦璐瑤身邊時,那幾名家僕手中的木棍同時都從中斷裂開來。
那惡僕首領見狀臉色一變,他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石天龍,方才心有不甘的開口說道︰「好,今日便沖著少俠的面子,放過他這一次,我們走!」
那幾名家僕此時也知道踫到了高人,並不敢多說,隨著那惡僕首領跑進了院落,隨之大門也關了起來。
石天龍見這些惡僕都走了,轉過身,開口問道︰「小師妹,他怎麼樣?」
「他沒事,天龍哥哥,就是身子太虛弱了,精神似乎也不是很穩定秦璐瑤說道。
石天龍聞言正要說些什麼,突然自街道的一頭兒,一個人急匆匆了跑了過來,那人來到石天龍面前,一抱拳,開口說道︰「多謝少俠……咦?怎麼是你們?」
石天龍此時也看清楚了,這人竟是白日在城門口時,要買黑毛兒的那個軍士。
黑毛兒本來一直在旁邊安靜的趴著,一看見這人,它馬上竄了起來,三兩下來到這人身邊,口中「嗚嗚」的叫著,顯得很是生氣。
那人並沒有理黑毛兒,他蹲子,單手托在了地上那酒鬼的脖子處,微微抬高了些,口中急切的喊道︰「鄭大哥……鄭大哥,你怎麼樣了?」
「鄭大哥?」石天龍不由便想起了白日在城門口之時,所見的那位老婆婆,這軍士當時喊她鄭姨,莫非便是這死酒鬼的娘親不成?
那酒鬼此時已經略有醒轉,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眼前此人,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怎……怎麼是你,張兄弟,你……你有沒有銀子,快……快拿來給我,我……我要去贏回來
那酒鬼說著,兩只手按在地上,撅著,兩腳一撐,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他口中不停的打著酒嗝,噴著讓人聞之欲嘔的酒氣,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一臉期盼又是神情猥瑣的看著那個軍士。
那名軍士搖了搖頭,那酒鬼見狀,猛地伸手一推那軍士,口中罵罵咧咧,不三不四的說道︰「沒有?沒有銀子,那你來做什麼,滾,給我滾!」
那名軍士被推得一個趔趄,退了好幾步方才站定身子,他並沒有走,也沒有生氣,而是快步又跑了過來,緊緊的拉住了那酒鬼,口中說道︰「鄭大哥……鄭大哥是我啊,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石天龍見狀厭惡之心大起,這人看起來已經是鬼迷心竅了,自己兄弟前來相救,他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對方有沒有銀子,好讓他再去賭博;自己的娘親明顯已是年老體衰,他不說在家中盡孝,卻把自己弄成這麼一副德行。可惡,可惡至極!沒想到今日一時興起,卻是救了這麼一個廢人。
想到這里,石天龍已不想再管,他向秦璐瑤示意了一下,秦璐瑤會意,走前一步,挽住了他的胳膊,他不再猶豫,扭身便走。
那位軍士見狀伸了伸手,張了張嘴,本欲道謝兩句,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扶著那嘴中依舊是嘟嘟囔囔的酒鬼,搖搖晃晃的向著街道另一頭走了過去。
然而石天龍還沒走幾步,便听到自那些圍觀的人群中,有一位老者極為惋惜的嘆息聲傳了過來︰「哎……可惜……真是可惜了,鄭家大好男兒,竟然淪落至此,可悲……可嘆啊!」
石天龍大奇,如此一個人渣,竟有人會為他惋惜,莫非這其中另有隱情不成?
他並不猶豫,拉著秦璐瑤,幾步便追上了那位老人,站定以後,抱拳一禮,口中說道︰「老丈請了,小子冒昧,有一事相詢,還望不吝告知
那位老者身穿青色麻衣,手中拿著一個釣竿,他瞧了瞧石天龍與秦璐瑤,說道︰「不敢,這位少俠,你想問什麼就說吧,不過老朽可不一定知道
石天龍聞言說道︰「老丈,我便是想問問,方才听你說對那酒鬼甚為惋惜,我卻不知,像他那種人究竟有何可惋惜之處,心中好奇,還望老丈解惑
老人聞言說道︰「哦,原來你是問這個,這個說起來也就三言兩語。那人名叫鄭思余,本來是我大光朝水師的一位將軍,前些年,接到命令,自選了一萬精兵前去執行任務,哪知最後卻只有他一人騎在馬背上生還,回來之時正陽城的許多人都看到了,他全身都是血,滿身都是傷口,已經是昏迷多時了
那老人說到這里,似乎是有些累了,他走到路邊的一處台階上,坐了下來,繼續說道︰「過了許多日子,他方才慢慢恢復過來,只是這神智卻是有了一絲不清醒,經常會在夢中被嚇醒,這許多年下來,他家道漸漸中落,近些年都是靠著他的老娘才活了下來。雖是如此,他卻性情大變,以前一個爽朗鐵血的漢子,就漸漸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哎……不是可悲又是什麼?」
「哦……原來如此石天龍與秦璐瑤聞言互視了一眼,心中均也是覺得頗為遺憾,對那酒鬼的厭惡之情卻是淡了許多。
「多謝老丈!」石天龍再次沖著那老人一抱拳,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