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龍點了點頭,他語氣極為平靜,甚至平靜的有些可怕,緩緩的一字一句的說道︰「但願如此吧,希望太爺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千萬不要出什麼事,不然的話……無論是誰,都要誅滅!就算是死了,我都要他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秦璐瑤听到此話,沒來由便打了一個寒噤,就如石天龍非常了解她一般,她對于石天龍亦是十分了解,眼下看來,他似乎是歸于平靜了,但都只是被強壓下去的暴風雨而已。若是一旦查出石府眾人真的有了什麼不測,他恐怕會就此發瘋的。
石天龍表面看起來略有青澀,然而內心卻是極為堅強,自小開始,他所認定的事情,做起來從來都是義無反顧,自那次紫衣山大戰平山怪,秦璐瑤便知道,石天龍心中極為重情,希望這次石府眾人不要出什麼事才好,不然的話……
想到這里,秦璐瑤松開了抱著石天龍的雙手,她抬起頭來,輕輕模了模石天龍的臉,柔聲說道︰「天龍哥哥,你莫要太擔心了,你放心,不論什麼時候,瑤瑤都會在你身邊,瑤瑤都會幫你的。瑤瑤相信,太爺爺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先離開這里吧,三更以後,我們再來
「嗯石天龍點了點頭,再次抬頭看了一眼那塊匾額,便帶著秦璐瑤就近找了一家客棧,然後把自己關在了一處房間里,靜靜的等待三更天的到來。
這兩個時辰,石天龍心中本是紛亂如麻,不時有各種念頭一個一個的冒了出來。不過漸漸地,他便徹底冷靜了下來。
自宗元山上下來之時,張山誠的話語猶似在耳邊響起︰「俗世之中不比常年呆在修行界,其中雜事眾多,更有許多事並非武力就能解決。你切記,無論遇到何事,均須保持冷靜,不論是喜是悲,是好事或是禍事,都不可失了分寸,遇到當為之事,便要奮力為之,不必在乎他人如何評說,只要你認為是正確的,那便去做,心安則人安
石天龍心里清楚,張山誠與秦璐瑤所說都是對的,自己若果真就此沖動,殺光雷府中人容易,可是要想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就難辦多了。更何況,如果雷家根本沒有參與,又或者是因為這樣,讓真正或許存在的凶手繼續逍遙下去,那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自己的。
萬萬沒有想到,這次回家,家中竟是出了變故。這實是不應該啊,雖說自己三歲就已離家,可是從未听父親大人說過家中有什麼仇人,更何況太爺十四年前就已經進入了先天之境,在這俗世之中,又有幾人是他們的對手。
難道……難道是修行中人動的手不成?可是,如果真的有修行門派是石家之敵,那麼恐怕石家早就不復存在了,又怎會一直到自己離開的這些年才動手呢?
想到這里,石天龍的心中越發冷靜下來,他把靜心訣運行到了極致,心中不斷的推測著這十幾年可能發生的事情,可是他畢竟對于石家了解還是太少,就算是張山誠,若不是因為他,與石家也是沒有任何交集的,又哪里去告訴他石家的敵人是誰呢。
況且就算是張山誠知道點什麼,石天龍也實在不想再麻煩他,這麼多年以來,張山誠為了他付出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石天龍心中完全清楚,這次家中之事,實是與張山誠無關,其中是否有凶險,也還尚未可知。他實在不想再讓張山誠也摻合進來。
終于到了三更天,石天龍收拾了一下心中又有點波濤洶涌的思緒,拉開房門,走了出去,迎頭便看到秦璐瑤已然是等在那里了。
他也沒有說話,沖著秦璐瑤點了點頭,兩人便出門而去。
此時,本來片片飄落的雪花,已經變得猶如鵝毛一般了,有風吹過,便是雪片狂舞,冷意侵體。
東順大街上的行人雖然還有,卻是少了許多,石府,啊不,雷府所在的地方,本就是高門大戶,平日里門前行人便是不多,這個時候更是空無一人,除了偶爾走過的打更人,其余時刻便是靜悄悄的了。
再次來到雷府門前,石天龍給自己和秦璐瑤分別打了個隱身訣,這個隱身訣別無它用,也就讓世俗中人不能看到他們而已,但凡踏入二花以上的修行中人,這隱身訣對他們都是無用。
灰燼已經先一步飛進雷府大院里了,黑毛兒則是身上一陣陣的黑色霧氣散發出來,沒多久,它便融入了夜色之中,石天龍若不仔細查看,就連他,恐怕也無法發覺黑毛兒的存在。
下一刻,他與秦璐瑤一起掐指騰空而起,直接便落進了雷府大院內。
第一眼,石天龍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屏風,想當年,張山誠便是在這里,抱著他與石府眾人告別的,沒想到他再次回到這里,卻真真是物是人非。
石天龍只是看了一眼,並未多想,對于這雷府大院,他實是熟悉無比,片刻之後,他便來到了雷府大堂外面,雖已是三更天,雷府大堂內卻是燈火通明,不斷地傳來人聲。
雖是打了隱身訣,石天龍仍然不敢疏忽大意,他帶著秦璐瑤一下便竄到了雷府大堂的房頂上,俯來,仔細聆听。
其中一位老者的聲音傳了過來︰「森兒,這大半夜的,你還有何事如此緊急,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說道︰「父親,前些日子您不在西京,您不知道啊,東邊傳來了消息,明年的絲綢價格要大大的上漲了,若是不抓緊時日進貨,恐怕單此一項,咱們的綢緞鋪……」
老者聞言直接打斷了那中年男子的說話,說道︰「就這事?森兒,這麼多年,你跟著我,難道還沒有學會?明日飛鴿傳書,讓那邊在年前這幾日,就把所有能買到的綢緞全部給我買下來,價格略高也無妨。就算是流言,亦不可不信。你仔細想想,我們並不吃虧,就算明年在西京城賣不出去,我們難道還不能把它賣到西邊嗎?」
中年男子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父親,這個我自然知曉,可是您是不是忘了,現在鎮奴關可正在打仗啊,這西邊就一定有人收?要知道這收了可無法運出鎮奴關了,若是萬一到時那人也……我們可不僅僅是虧那麼一星半點啊,您也知道,咱們的綢緞鋪可是重中之重啊!」
老者聞言沉默了下來,好半天他方才說道︰「這個……好吧,明日我便趕往惠州,親自去談此事,你便與東邊那人溝通好,這綢緞買還是要買,不過……」
石天龍听了許久,這老者與這中年男子聊完自家生意,又開始聊這中年男子的第四房小妾,他的這個小妾前些日子又給他生了個兒子,現在就在這說這個兒子的一系列問題。
越听,石天龍便越覺不耐,這雷家看起來應該是一商人,恐怕家中是頗有余財的,如此一想,這雷家很可能是花錢買的石府也說不定,若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豈不是連一絲線索都是沒有?
又听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大堂內的兩人都各自回房歇息去了,石天龍依然是沒有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雖是失望,卻並不氣餒,帶著秦璐瑤在整個雷家游走起來,不消多時,便來到了當年石凝軒與葉紫姍居住的院落。
看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房屋,石天龍心中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滋味,現在石家眾人究竟是去了哪里,難道真的已經……
想到這里,石天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不敢再想下去,推門便走了進去。方才他用神念早已探知過,這間房內並無人住。
秦璐瑤抬頭看了看,也邁步走了進去,她不知道石天龍為什麼要進這間屋子,她也不關心,在她眼中,只有石天龍越發蒼白陰沉的面孔,這麼多年以來,這個樣子的石天龍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說不清自己此時心中究竟是作何感想,似是緊張又似是恐懼又似是迷茫又或者都有。然而她卻知道,一定要看好了天龍哥哥,一定不能讓天龍哥哥出事才行。
待得進了屋子,石天龍打眼望去,除了床的位置,其他一應擺設全部都變了樣子,就連他當年睡的個小床,也早已沒有了。
看到這里,石天龍口中不由喃喃說道︰「小師妹,你知道麼,十四年前,我從家里離開的時候,那天早上,我記得清清楚楚,娘親便是在這里幫我穿好衣物,也是在這里,父親大人千叮嚀萬囑咐,要我跟著大哥回去以後,一定要听大哥的。這麼多年了,我始終都記得您老人家的話,從來都沒有忤逆過大哥,可是您呢,父親,娘親,你們現在究竟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