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說︰「yin麗華?不是yin家聚那個遠近聞名的大美女嗎?這閨女還沒出嫁呀?」鄧晨說︰「沒呢。我原來也以為這閨女已經嫁人了,誰知道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多月前我去蔡陽,正踫上yin識麗華這兄妹倆去蔡陽找他們的女婿。咳,這事說起來可有趣了。」劉元說︰「啊?去蔡陽找女婿了?」鄧晨說︰「對,他們去蔡陽找女婿去了。哎,對了,文叔,就是我帶你去張縣丞家相媳婦那一天。」劉秀听了眨巴眨巴眼,說︰「啊?是那一天呀。」劉元笑︰「人家找女婿,你們相媳婦,趕那麼巧。」兩個小閨女又嘴里含著飯嘎嘎笑。鄧晨說︰「我和三弟進城以後,正好三弟到一邊辦點事……。」鄧晨本來想說三弟進茅房,可現在一家人正吃著飯,不便那麼說。但劉秀知道咋回事,只不過姐夫不便說罷了,就眯著眼笑了笑不吭聲。鄧晨接著說︰「哎,正這個時候,yin識和他妹妹趕著馬車進城了。我和yin識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見了他當然要上前打招呼。yin識見是我,當然也挺高興。後來我問他們兄妹倆進蔡陽來干啥,yin識才告訴我他這是帶著妹妹來找一個年輕人的。yin識說了這話,我一扭臉看見麗華把頭埋得低低的,臉都紅到脖根了,我就明白了啥意思——不用說,這個年輕人準是麗華的心上人,不然她那麼害羞干什麼?可yin識接下來的話更讓我吃驚。他說在那之前一個多月,他母親和妹妹坐著牛車從外面回家來,眼看快走到拐向他們yin家聚的那個坡口了,忽然踫上綠林山下來的十來個山賊。為頭的一個家伙叫張卬,是個黑粗胖子,要把麗華搶走。」
劉秀一听「綠林山」,尤其听到「張卬」,不覺瞪大了眼,嘴里的飯也顧不得嚼了。
鄧晨繼續說︰「正在母女倆哭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哎,這時有個肩挎包袱臉蒙白布的白衣青年‘呼’地從半空里跳下來,喝令那幫家伙住手……」。正支著耳朵听的倆小閨女這時候說︰「爹,那是個啥人呀?從半空里跳下來?」鄧晨說︰「小孩子懂啥?從半空里跳下來就是冷不丁出現的意思——快吃你們的飯,別恁多嘴!」倆小閨女說︰「你說吧,不耽誤俺吃飯。」又催促說︰「爹,你快點說,後來咋樣了?」鄧晨說︰「可是綠林山的人多厲害呀,那個張卬就喝令小卒子拿著刀槍要殺掉那個年輕人。可那個年輕人武功十分了得,不但把那些小卒打倒在地,最後把那個張卬也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就這樣救了麗華母女。」劉元說︰「喲,這年輕人這麼厲害,一個人打了一大幫?」鄧晨說︰「可不是。那年輕人一定是個練過武的好漢,不然拳腳功夫那麼好?後來麗華姑娘問那個年輕人姓啥叫啥哪的人,那年輕人根本不說,光說是蔡陽人就挎上包袱頭也不回地走了,真個是英雄救美不留名。」劉元說︰「可也是,誰救了人還留下姓名地址呢,那不是等著要人家報答嗎?擱你你會嗎?」鄧晨說︰「當然不會,我要救了人我也不好意思說我姓啥叫啥哪的人。」倆小閨女說︰「爹,那些山賊呢?都咋樣了?」鄧晨說︰「被那個年輕人放走了。後來又來了幾千綠林軍,他們都去打新野城了。」倆小閨女說︰「爹,人家又來了幾千人,沒打那個人呀?」劉元也說︰「就是,人家又來了幾千人,那個年輕人能有個好呀?不被人家殺頭也得挨一頓痛打吧?」鄧晨說︰「哪里呀。後來的兩個綠林山頭領,yin識听他妹妹說好像一個叫王常,一個叫馬武,人都不錯,不但沒打那個年輕人,還把那個張卬訓罵了一頓,就領著人馬走了。」劉元說︰「哦,是這樣啊,看來到哪兒都有好人賴人。」鄧晨說︰「那是,山賊也並不都是壞蛋。」劉元說︰「這麼說麗華就喜歡上了那個年輕人,還和他哥哥去蔡陽找了?」鄧晨說︰「可不。沒想到麗華姑娘這麼痴心,竟漫無目的地去蔡陽找。蔡陽那麼大地方,往哪兒找去啊?」劉元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只要人家有緣分啊,不定哪一天一下就踫上了。」鄧晨說︰「這倒是,我也是這麼跟yin識說的。後來人家找人心切,就趕上車匆匆走了。」劉元說︰「沒想到yin家姑娘竟是這樣的痴心。」鄧晨說︰「要不說呢。這姑娘不但長得好,還這麼有情義,這要配咱三弟多好。可惜,人家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跟咱三弟沒緣分呀。」
一直瞪著大眼在听的劉秀這會早嘴唇發顫,滿臉漲紅,圓闊明亮的大眉頭上更是布滿了汗珠。劉元鄧晨也發現了,就說︰「三弟,你咋了?怎麼滿頭大汗的,是哪兒不舒服了?」劉秀拿眼看看姐姐姐夫,顫著嘴唇說︰「姐,姐夫,這、這,啊,沒什麼,我、我,我有點熱。」說罷幾口扒拉干淨碗里的飯,放下碗說︰「姐,姐夫,你們慢慢吃,我,我先到屋里歇一會。」說罷站起身來,抬腳就往西廂房走。
見三弟走向西廂房,鄧晨劉元都不免感到驚詫,說︰「咱三弟這是咋啦?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功夫就這樣了?」于是也都放下碗起身,一塊向西廂房走來。
進了西廂房,見劉秀已經趟到涼床上。二人說︰「三弟,你咋了?真的哪兒不舒服了?」劉秀見姐姐姐夫進來,就又坐起,說︰「姐,姐夫,我沒事,可能天有點熱。」劉元拿手模模劉秀的額頭︰「不燒哇,這是咋啦?」鄧晨說︰「三弟,是覺得熱呀還是哪兒不舒服?」劉秀說︰「姐夫,姐,我沒事,可能就是熱,你們不用擔心。」劉元說︰「那好,兄弟你就躺下歇會,如果覺得哪兒不舒服一定跟姐說,啊。」劉秀說︰「姐,好。你們快去吃完飯也歇會吧,姐夫在地里都忙累一晌了。」劉元說︰「好,那你就躺下歇著吧。記得等會再睡,剛吃罷飯別窩心里去了。」鄧晨說︰「還就得等會再睡,防止窩心。我小時候有一次吃魚,剛吃罷就躺床上睡了,結果就窩心了,到現在聞見魚腥就翻胃。」劉元又拿眼白一下鄧晨說︰「跟著你俺娘仨少吃多少魚?河溝里的魚,都讓別人撈去吃了。」又轉向劉秀說︰「三弟,一定得等會睡,啊。」劉秀說︰「好。姐,姐夫,我看會書,一會再睡。」劉元鄧晨又看了看三弟,才一前一後走出門去。
走到了院里,劉元說︰「俺兄弟這是咋了,反正看著有點不對勁。」鄧晨說︰「可能就是天熱。」劉元說︰「天熱也不至于那樣漲紅著臉滿頭淌汗的呀?是不是你說那個yin麗華跟俺兄弟‘沒緣分’俺兄弟听了心里難受啊?俺^H小說
就在夫婦倆在樹下端著碗議論的時候,屋里的劉秀哪有心思看書,他的心里早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個啥滋味,躺在床上望著房頂一個勁地想︰真沒想到,這個yin麗華就是我救的那個姑娘!而且人家不但沒忘記我,還跑蔡陽找我去了,或者還不止一次!如此說來,我當初的判斷是對的,人家姑娘對我還就是一腔深情,或者說,我們倆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可是,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天生含蓄且歷來很有主見的劉秀今天可真是犯了難。其實剛才姐夫在外面講述那個「英雄救美不留名」的故事時,劉秀在一陣萬分的驚訝激動之後,幾次三番地月兌口想說︰「姐,姐夫,救yin麗華的就是三弟我!」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又強行咽了回去。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一個亡命在外的死刑逃犯!如果剛才一時沒把握住把話說明了,姐姐姐夫在一陣驚喜之後,姐夫肯定扔下飯碗就去坡北告訴yin家︰你們要找的那個「女婿」就是俺的三小舅,現在就住在我家!沒準今天我就可以和yin麗華見面!可是,我身負重罪逃匿在外的事姐夫給人家說不說?如果不說,那就是瞞著人家,可這事瞞得住嗎?總有一天人家會知道的——一個小舅子,為什麼天天住在姐夫家,而且連門也不敢出?這不明擺著不正常嗎?不但瞞不住,還顯得這邊不誠實,那又何苦?但是如果姐夫實話實說,人家會是什麼反應?雖然麗華姑娘可能對自己一往情深,不嫌棄自己,可她的父母家人會怎麼想?人家肯定會不無遺憾地說︰好不容易把這個「女婿」找到了,卻是一個犯下死罪的逃亡犯,該是多麼的敗興!yin識雖然與姐夫是好朋友,人家會不會從內心里埋怨姐夫︰你們明知道你們的小舅子是個逃亡犯,還把這事給俺提說,你們怎麼這麼不明事理?俺要不認這個「女婿」吧,顯得俺忘恩負義;俺要「認」下吧,可他畢竟是個逃亡犯,鬧不好還要惹上官司,讓我們怎麼選擇?這不是給我們出了個大難題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豈不是讓姐夫在中間落下不是?他與yin識多年的好朋友不也出現yin影?所以劉秀在吃飯時一邊「听故事」一邊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是說還是不說,心里邊一直 敲著小鼓。不過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沖動,沒有把話說出來。可是畢竟情緒激動,生生憋出了一頭的汗,只好借口天熱回到屋里去。
現在盡管躺在床上,劉秀的心緒依然久久不能平復。他想,不管怎麼說,我和麗華還是情真意切,萬分愛慕,麗華姑娘沒準這會就在思念著我呢。可是,中間也就隔著一道小土坡,我們竟不能相見,這難道又是命運的安排?命運,命運,你怎麼這麼捉弄人?
不過想到命運,劉秀又有一絲疑惑。他想︰我和麗華是不是真的就「命中注定」?假如我們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那為什麼在蔡陽城竟然擦肩而過?那應該正好踫見才對呀!如此說來,我和麗華只有兩種可能——要不就是還有一次巧見面,我們會激動地擁抱一起;要不就是我們永遠也不會再見,所謂「命中注定的緣分」根本就不存在!這是上天的安排,是天命!我劉秀以前不信天命,在宛城蔡府听到的那句「劉秀為天子」,我一直以為那是虛妄之說,無稽之談;可是這回,我要通過能不能和麗華再有一個「巧相見」並且最終成為眷屬,來驗證我劉秀是不是真的就「有天命」!
想到這兒,劉秀長長舒了一口氣,暗暗說︰麗華,假如我們真的「命中注定」,就讓我們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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