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子心里冷不丁地沉了一下,她不是刻意地為他去做什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無意識地,好像從他們熟悉以後,她就習慣這樣做了。
「離汐,我對你好,你有負擔對不對?就像你對我好的時候我會有負擔一樣……可是,我們終究不同,你不欠我的,但我——」
「你也不欠我的,每個人都應該跟著自己的心走,不是嗎?我們是兄妹,也會是一輩子的朋友,這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姒子一陣無言,離汐對她總是那麼寬容,那麼忍讓。
「離汐,我和墨宗主……他很快就要來穹廬山提親了,你能不能——」
「那我等你出嫁再入關,」姒子即便話不說完,離汐也能明白,這樣的話讓她說完,無疑是增加她心里的內疚,所以他自己將這些話主動說出了口,「我們十幾歲相識,沒想到一晃這麼多年了,你終是要把自己托付于他人了,姒子,不管你過去心里有什麼,過去的就該放下,你只需要想以後該怎麼樣,你不欠我的,也不欠司師兄的,跟著自己的心走,你不欠任何人的。」
姒子心里劃過暖流,離汐這些話多半是在寬慰自己,但是她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狠狠地點了點頭。
回到大浪峰以後,姒子的心里輕松了許多,這輩子她只對離汐和司邪愧疚過,不是因為她不能回應這兩個人的感情,而是明知自己回應不了了,還接受了他們的好,她忍不住將從若水莊帶回的「天青」拿在手上撫模著,最後濃濃地嘆了口氣。
正感慨著,阿依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沖進她的院子,還沒等她開口問,阿依就氣得直跺腳,義憤填膺地跟姒子告狀︰「師父。女敕不能讓白錦那小子搬出大浪峰,我一看見他就來氣。」
白錦緊隨在阿依後面,進門來先是給姒子行禮叫了聲姑姑,然後就靜默地立在一邊。什麼話也不說。
「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師父,這小子偷看我修煉!」
「我沒有。」白錦冷靜地否定。
阿依聞言更加氣憤,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還敢說沒有,我剛才明明就看到你在洞天福地外偷偷模模地,不是偷看是干什麼,還問我為何修煉你們白家的功法,你若不是偷窺了,怎麼知道我修煉的什麼功法?」
「我只是偶然看見,不是偷窺。」白錦依舊淡定地否定,眼光卻望向了姒子。
姒子算是听出來怎麼回事了。她傳給阿依的法訣的確是出自雲浮世家,當年她闖丹房,意外地得了那本法訣,剛好那法訣也適合阿依的靈根,只是沒想到。雲浮世家的後人里也有人是冰靈根,而且也修習了雲霜訣,還剛好讓他給踫見了。
「你怎麼會去洞天福地?」洞天福地是她成為姒月長老後掌門賜予她的修煉洞府,平日里也只有阿依會去那里修煉,別的弟子都是半步不許踏入,不知白錦是入耳得知了,竟然還闖去了那里。
「我方才去尋姑姑。妘兒說姑姑應該修煉去了,我一打听,得知姑姑常常在洞天福地修煉,我便去了那里,不曾想剛好遇到阿依姐姐修煉,被誤會了。」
「看來的確是誤會一場。阿依修煉的法訣,是我當年從雲浮世家贏來的,你們二人修行同一種法訣,倒是可以相互切磋一下,洞天福地是個修煉的寶地。你若喜歡,也可以去那里修煉。」姒子笑著一說完,阿依的連立馬就垮了下來。
「師父,他去那里修煉,那我去哪里修煉?」
「你啊,該去哪里還去哪里。」姒子說完,便將他們二人都趕出了房間。
她絕對想不到,就因為這一句話,導致了阿依每天和白錦搶地盤,兩人的摩擦也因此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後來好事的妘兒和雋兒也跟著去湊熱鬧,洞天福地里,每天都會上演一場大戰,經久不歇。
而姒子因為這幾日忙碌著誅仙大會的事情,根本無暇理會那幾個晚輩。
「這次誅仙大會原本只是為了誅殺胤桐,可是胤桐已死,我與昆山劍派和丹宗的掌門已經商量好,就拿雙仙門抓住的那幾個弟子開刀,殺一儆百,同時,我們準備將山門徒弟修魔之事公諸天下,讓各山門警戒的同時幫忙抓捕玉幽,師弟、師妹,你們以為如何?」同蒼真人其實心中早有決斷,而且既然是幾位掌門商量好了的,那他們也沒有不答應的余地,廣虛真人正在閉關,根本不理會俗世,青陽真人和靜明真人一向又以同蒼真人馬首是瞻,自然不會有不同意見。
「我有個擔心,那就是松雪師兄,萬一這消息被他知道了——」
松雪早年在山門中時愛慕玉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難保他舊情難忘,萬一他和穹廬山再次對著干,那豈不是……
「這件事他遲早都會知道,師妹以為能瞞多久,好在他現在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下,如果他真的因此和玉幽有了聯系,我們還可以順藤模瓜。」
精明聞言只得嘆了口氣,然後沉默。
同蒼真人決定之後,便令各峰的長老和弟子下去安排準備了,這次盛會與以往不同,請來的都是各門派與家族的掌權者,所以在接待上務必要慎重。
兩日後,各仙門與家族的人都已經到齊,便由三大仙門的掌門人主持,誅殺雙仙門弟子一共二十四人,其余幾千弟子中,有的被廢去修為,有的知錯能改,便被放下山或者另投師門。
這一誅仙大會很快就震動了整個修仙界,而後,雙仙門很快就被一些散修士給破壞,雙仙門原本積攢的寶物,也被各路修士瓜分完畢,最後,名噪一時的雙仙門直接消失在了一把大火里,重蹈了之前合歡宗的覆轍。
邪修歪道,不管是否盛極一時,在這個大多數主張清修的修仙界里,終究會走向毀滅。
而除了雙仙門,九州各個小雙修門派,也同樣經歷了一場浩劫。
誅仙大會過去之後,整個修仙界再次歸于表面的平靜,姒子也平靜地等待著,她整日呆在自己的閣樓里,足不出戶,外人都只當她是在修煉,直到又一個月後,墨宗的人傾巢出動,一人抬著一箱寶物上了穹廬山,蜿蜒的山道上盡是墨宗的人與墨宗送來的寶物,震驚了整個穹廬山,而姒子也在那一天,穿著一身紅嫁衣,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魔尊提親的方式並不特別,但卻誠意十足,他沒有用法術上山,而是靠著自己的雙腳一步步上山,十萬階梯,他走了整整一天,而姒子則站在山巔上看了他一整天。
墨宗聲譽好,勢力強大,若能與穹廬山強強聯合,同蒼真人自然樂見其成,所以當魔尊步行到山頂後,同蒼真人親自站在廣場上接待了他,看著姒子那一身紅嫁衣,同蒼真人明白姒子這是願意嫁了,作為掌門與長輩,他承諾,親自主持二人的結道之禮,卻不想,同時被姒子和魔尊拒絕了。
姒子早就想過,她不要所謂的盛大儀式,也不要萬人矚目與祝福,而魔尊不喜歡仙道界那一套,覺得那樣的俗禮也配不上姒子,最後,兩人只是攜手給同蒼掌門已經青陽、靜明兩位真人磕了頭,又去廣虛真人閉關的洞府前拜了三拜,這樣就算結成道侶了。
整個過程,除了離汐和阿依,再無人在旁,而姒子的手,則是由離汐親手交給了魔尊。
高調地開頭,卻給了個沉默的結尾,幾乎所有的修仙界人士都听說穹廬山的姒月長老與墨宗主結成道侶,但沒有一個人親眼看到,一場結道禮,最後被眾修士直接傳成了一宗懸案。
結道禮之後,離汐便如言入關了,姒子也跟隨魔尊下山去認門了,一直听說墨宗,但墨宗究竟在哪里,似乎從來無人知道,而姒子也沒想到,魔尊居然冒天下之大不敢,將墨宗的據地建在了極南林海,以前的極南林海是南聖教的據地,但現在的極南林海,很顯然已經被墨宗所控制。
「從你入關的時候,這一切就在著手建了,墨宗的勢力不如雲浮世家和若水莊那樣張揚,而是由南往北安靜地一路滲透過去,你現在所知道的每一座大城鎮,都有墨宗的據點,」魔尊說的時候,語氣里沒有張揚、沒有得意,只是很平淡地敘述者,直到最後,他的語氣才稍變,帶著姒子無法完全領略的寵溺,「這,就是我給你的堅實後盾,讓你安然徜徉的天地。」
姒子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她的感動和心動,最後在竹海密林間,直接將魔尊撲到在地,深深地親吻著他有些冷而薄的唇,四片唇瓣相互摩擦取息,密齒輕扣,與你來我往中漸漸不分你我。
唇齒相依,這就是她想告訴他的,也是她只能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