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入正廳,幾名巨木旗弟子見到她二人前來,鞠躬行禮,銀鎖欠身還禮,問道︰「怎麼有人打架?我師父呢?」
一名巨木旗弟子道︰「教主與旗主在外比試。」
銀鎖點頭,穿過一進院落,從側門橫跨了一條狹長的過道,走到偏院之中。
這偏院本是別家產業,被陸亢龍連中間的巷道一起買了下來,作為演武的偏院。時值亂世,但凡有錢人家多蓄養武師,陸亢龍此舉倒也沒有引起別人什麼猜測。
她踏入院子里,一陣勁風撲面而來,場中有長刀三柄,陸亢龍一柄細長的彎刀對著康祿赫兩把鬼頭大砍刀,就好似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似乎飄飄搖搖,馬上就要隨風而去。
彎刀卻又非常有韌性,在縫隙中游刃有余地來回。兩種兵器幾乎沒有踫撞聲,只有相交摩擦的聲音尤為刺耳。
阿曼躲在銀鎖身後,道︰「我已許久沒見過康旗主出手啦。」
銀鎖道︰「康旗主的刀法越發精純了。師父也太狡猾,我覺得他日後若是不做教主了,也可以去宰羊為生,保管比別的屠戶掙得多。」
「可是我記得小時候,教主的武功也是很霸烈的。」
銀鎖笑道︰「譬如月亮,哪有日日滿月?人也不可能總是霸烈,不過你想看的話,馬上就有毒蛇出洞了。」
她話音剛落,就听到「鐺——」地一聲,陸亢龍單刀擊飛康祿赫雙刀,不單如此,康祿赫巨大的身軀也飛了起來。
「老康,你的武功已足可比上當年的‘明力法王’涂可俱羅,現在教中法王之位空懸,你不考慮做個法王穩定軍心嗎?」
康祿赫道︰「我巨木旗尚無傳人,我哪能去做法王?」
陸亢龍看著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你快找個徒弟吧!」
說罷他看著銀鎖,道︰「你回來了?」
銀鎖難以置信地道︰「師父連康旗主都打了……」
阿曼在旁竊笑。
陸亢龍笑道︰「為師今日踢了鐵板,心情不大好……你今天踫上什麼好玩事兒了?」
阿曼去將二人武器放入場邊刀架上,然後回過頭來陪他三人坐下。
銀鎖道︰「我今日踫見一個蠻女,自稱白虎蠻,想來問問師父,這白虎蠻與胡人到底有什麼過節。」
陸亢龍與康祿赫均是一愣。陸亢龍問︰「真的是白虎蠻?白虎蠻與胡人有過節?」
銀鎖點頭︰「不錯。♀」
康祿赫也道︰「銀右使,不是你听錯了?是不是誤會了?」
阿曼幫腔道︰「我們親眼所見,親耳所听,絕非誤會。」
「師父,何以你們會覺得有誤會?」
陸亢龍疑惑道︰「十多年前我到此處,白虎蠻還是我們的好朋友,怎地十多年後卻有了過節?那蠻女叫什麼名字?」
阿曼道︰「叫水沉香。」
「姓水……水可是白虎蠻的大姓,不知是誰家孩子……老康?」
康祿赫道︰「我也沒有主意。教主,我認為可以去老地方找找他們。」
陸亢龍道︰「老康,你還記得怎麼走嗎?」
康祿赫站起身來,背上一雙鬼頭大刀,笑道︰「記得記得,坊背通津。」
陸亢龍也把彎刀背上,道︰「走!我們去會會白虎蠻!」
坊背的小巷子里陰暗逼仄,因為通向碼頭,空中總有一股散不去的水腥味。木質的矮屋棚一塊一塊吃掉路面,木柱有的開裂,有的朽爛,連帶著房子也歪了一半。只有少數幾根因刷了土漆桐油而沒有損壞,越發襯得周圍破敗不堪。
巷子里安安靜靜,地上一片一片還沒干涸的水漬,有的房子門口坐著個老太太,迎著光縫衣服,見他們來了,悄悄地把附近的小孫子叫過來攥在手里,狐疑地對著他們看了又看。
陸亢龍在巷子里來回走了一趟,笑容可掬地問了個老太太,老太太也答了他幾句。
銀鎖一時間沒听懂他在說什麼,陸亢龍就直起身,走到方才那棟柱子刷漆的門口,敲了門。
銀鎖方才反應過來陸亢龍講的應是當地蠻人土話。里面有人應門,一個十四五歲黑瘦的小男娃從門里面探出頭來,見他們的一身打扮,就要關門,康祿赫眼疾手快,頂住了門。陸亢龍問︰「是水卜德的家嗎?」
那小孩戒備地看著他,操著一口蹩腳的官話問︰「你是誰?」
陸亢龍道︰「你和你們當家說,祁連山的陸勿來看他了。」
「……你等等。」說完他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沒叫他們等太久,這小孩又出來開門了,他垮著臉道︰「我哥請你們進去。」
陸亢龍犯嘀咕︰「水卜德這小伙不是父母雙亡嗎?何時來個這麼小的弟弟?」
他踏進院子,只見昔日很是闊氣的院子里已是荒蕪不堪,台階的縫隙里長出高高的蒿草來,空地上支起架子晾了些衣服,水池邊的木柵欄塌了一塊,卻只用繩子拴住算個意思。
堂中走出個年輕後生,見了他們,不禁月兌口而出︰「影王!康旗主!」
輪到陸亢龍愣住了,不禁問︰「你是哪個小女圭女圭長大了?」
「我是呼樂!」
「哦!你是那個天天挨打的!」陸亢龍見昔日熟人,很是高興,那後生見他還記得,臉上露出極其欣慰的表情來。「你爹呢?」
「我爹……」這後生忽然低下了頭,「這事說來話長,幾位進來先坐。」
幾人坐定,呼樂開口道︰「七年前,大梁朝派兵來打我們梁州,我爹爹極是盡心盡力,帶著城中白虎男丁參戰守城,幾次都把漢人打了回去,只可惜當時的刺史元狩覺得打不過漢人,就想投降,投降之前,斬了我爹和幾個主戰大將,還把他們的人頭送給了漢人。
這位刺史,是元家宗親,回去沒受什麼罰,就過好日子去啦!
可漢人大將軍入了城,說了句‘蠻人善戰,不可坐視不管’,便不許我們拿盾拿刀。」
陸亢龍喟然長嘆︰「他竟是這樣死了,這些個紈褲子弟,竟這樣對待忠義之人,怎不讓人寒心……」
康祿赫道︰「沒有刀盾的白虎蠻還叫白虎蠻嗎?見你還坐在這,莫非你答應了?」
「我當然不能答應!」呼樂恨道。
「因此我就帶著大伙集體逃出城去,在山上劫道為生。漢人來圍剿我們,要我們投降,我就對他們說,‘刀盾乃我族之根,不要我們拿刀拿盾,和滅我們族差不多,你要殺就殺吧,多說無益!’
那將軍打了兩天撤軍了,過了十來天,說要招安我們,叫我去碼頭做事。我見全族老少都餓的面黃肌瘦,再圍下去不是辦法,就答應了。才又回到這里住下。」
作者有話要說︰這段歷史當然是杜撰的啦,大家不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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