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荀見這義妹油鹽不進,十分無趣,不再和她搭話,兩人盯著前方,相互趕超,此一路上路況並不太好,官道年久失修,不是凹下一大塊,連路基碎石都暴露出來,便是落有異物,甚是不好走。兩人越過障礙,不停地趕超對方。
那處土丘越來越近,兩人拉著韁繩,貼著馬背,幾乎同時越過地下那道淡淡的影子。前方便是一個彎道,金鈴側身探出來,「紫飛燕」速度不減沖過了彎道,蕭荀頓時落到後面。
金鈴勒馬轉身,道︰「義兄技高一籌
蕭荀左看右看都覺得金鈴未盡全力,但金鈴輸他半頭乃是事實。他又不願意相信自己比金鈴大了五六歲,多吃了許多碗飯,多那麼多練習時間,還會輸給她。
「嗯,你也不錯,好手法,看來是下過苦功夫的
「義兄謬贊
蕭荀見後面的人還有一段距離,又道︰「我雖不知你來到底所圖何為,不過你我二人在這一路上卻是一般地危險
「願聞其詳
「你可知為了你,爹得罪了中書郎?」
金鈴點頭道︰「自然知道,否則我也不會單騎前來助你
蕭荀面色稍霽,點頭道︰「我昨天和對方相遇了,殺了對方一人,對方殺了我一人
金鈴瞟了他一眼。
蕭荀續道︰「跟我來的這十個人里,那幾個穿得似田舍漢的蠢貨,都是我手下的小兵,剩下的人,就不知誰想要我的命了。這幾天我常常叫他們拖了後腿。想要我命的人,不外乎為了錢,又或是為了報復爹,皆因我乃南平王之子。坊間傳言你是爹的私生女,娘又愛你愛的不行了,殺了你爹娘說不定比死了我還心疼,抓了你贖金也可多討一些。因此你飲水吃飯時多留個心眼,別拖我的後腿。若是不慎著了道,我就把你丟在路邊,知道了沒?」
金鈴反問道︰「義兄是說,你我二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別玩小動作。是也不是?」
「你……」
金鈴道︰「我是來替爹娘保護你的,你莫想太多
蕭荀煩惡地揮手,道︰「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
金鈴道︰「昨日殺了一人,是個什麼人?」
她極是擔心銀鎖遭遇不測,但轉念一想,蕭荀上個月還要死要活半求半威脅地要她介紹銀鎖,此時這麼淡定,想來死的並不是銀鎖。
蕭荀道︰「是個女子,和你差不多大,硬點子,那個元大師,善用毒,是他下的手,因此你也留心點
「多謝義兄金鈴說這話的時候,也沒甚表情,只是一直觀察蕭荀。
若是他知道在追的是銀鎖,卻又不告訴我,是想利用我嗎?
驀地她想到了點什麼,便問道︰「義兄,來人武功如何?」
若是銀鎖在前,這等緊要關頭必然不會隱藏武功。上回她狀態欠佳,輸給蕭荀,陰差陽錯使得蕭荀誤會她武功與他自己相當,銀鎖又佔了個「師妹」的便宜,旁人一听是「師妹」,多半都認為武功比不上她,單從武功上來說……啊喲不對,蕭荀曾被銀鎖用彎刀指著脖子,倘若前面是銀鎖,他怎會不知?
他昨晚便與銀鎖交手,就算沒認出來是銀鎖,也必然猜到與我有關,怪不得見了我和見了敵人一樣。
果然蕭荀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道︰「武功高強,硬點子,比你強得多,比我……也強得多
金鈴拱手道︰「我會小心的
眾人此時趕了上來,那元大師沖他二人翻了個白眼,道︰「蕭校尉,明知危險,你還帶著人胡來。倘若她有異心,方才便可要了你性命
金鈴道︰「大師多慮,此乃我義兄
蕭荀除了手下幾個小兵,又多了個助力,底氣硬了不少,附和道︰「不錯,這是我義妹,我爹娘收的女兒,自然比一般人要親上一些
元大師哼道︰「趕路吧!她要是跑遠,我可看不見了
蕭荀下令道︰「前進!」
大地一片荒蕪,道旁不知什麼樹,早早就落光了一樹葉子,官道上塵土飛揚,金鈴覺得太髒,早早把斗笠面巾全都扣在了臉上。
即便是這樣,斗篷上也是一層塵土。
那元大師忽然道︰「蕭校尉,我們這是往何處去?」
鄧二郎接口道︰「元大師曾說她要去朔方,是也不是?」
元大師頓了一頓,道︰「對
鄧二郎又道︰「目下這個方向,正是去洛陽,是也不是?」
元大師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關子,只得道︰「是
鄧二郎續道︰「洛陽往東,函谷關一帶戰事吃緊,我料她單身一人不會冒險去走函谷關,否則易被誤傷。因此她要去朔方,必會再北上一段……洛陽下游渡口雖多,但不論她走何處,我們都繞到她前面等著,總沒有錯。官道只有一條,往東岔去了平原,往西到長平才有岔路。我們先度過黃河,再依靠元大師的天眼,還怕捉不到她嗎?」
元大師道︰「她若是跑在我們前面,又如何?」
鄧二郎道︰「我等一路向北,全是坦途。從杜氏津渡黃河,若是運氣好,在山陽便可攔截到她
蕭荀道︰「不錯,正是如此
鄧二郎道︰「是蕭校尉的計策好,鄧某拜服
金鈴略一思索,又覺得鄧昭業對蕭荀的態度很不一般。鄧昭業乃是駱成竹老友,不至于不認識蕭荀,許是形勢曖昧,兩人裝作不識,正如我和鄧二郎也裝作不識一般。
蕭荀接著道︰「我看過地圖,在長平郡有一條岔路,通龍門渡口。元大師,是不是?」
元大師乃是北方人,听他此話不錯,便道︰「正是
蕭荀又道︰「此其一。其二,我听說龍門之上有采桑津。此人要渡河,非這兩個渡口不取。過了這兩處,人煙稀少,便沒有大渡口了。因此我等明天午時必須過河。駕!」
眾人跟隨他快馬加鞭,往北馳騁而去。
夜幕低垂,星野寥落,烏雲陣陣,蕭荀令眾人勒馬,問元大師︰「元大師,敢問她人在何處?」
元大師笑道︰「這個距離來看,她應進山了。若是她想直穿嵩山到洛口,可要費一些周折,山路可不好走
蕭荀道︰「她並未去洛陽?」
元大師道︰「不應當,不應當,若是去洛陽,早該看不見了。鄧二郎,被你料中了
鄧昭業道︰「過獎,原本就該是如此
蕭荀的副官問道︰「何以她要進山呢?」
元大師洋洋得意,蕭荀心下不忿,嘴上倒是很甜,道︰「當然是對方以為我們追著她走,卻不料我們有元大師和鄧二郎。一人掌握她的動向,一人對中原了若指掌。她白白走了個彎路,看我將她一舉拿下!」
金鈴一言不發,微微低頭,連眼楮也藏在斗笠之後。
翌日中午,眾人終于趕到了渡口,找了個肯將他們渡過河的船家,付了一半船資,把人和馬都拉上了船。
今日和昨日不同,日頭甚毒,船上水手都曬得黝黑黝黑,解開領子露出古銅色的皮膚。
從昨天與金鈴踫面到現在,蕭留夷等人全然沒有休息,這回終于逮到機會,拿出干糧肉脯清水,先好好飽餐了一頓,然後東倒西歪地睡了起來。
蕭荀卻沒有睡,他和鄧昭業二人還算清醒,承擔起戒備的任務,不至于叫人鑽了空子。
金鈴見他二人有心站崗,便放心開始打坐冥想,可解一身疲累。
只是過不多時,她似心有所感,警覺地睜開眼楮,卻見蕭荀與鄧昭業二人被四個人圍了起來,周圍的水手,或拿刀或持弓,站在附近已將他們圍住。
她的劍束在背後,有把握能救蕭荀。但蕭荀在圍和之中,侃侃而談,這四人說有惡意,卻著意聆听,也不像要剪徑劫道的樣子。
船卻已停了。
這本是水道上最普通的劫道手段,在渡口假意答應擺渡,收了一半船資,再在河中央把船停下來,拔刀脅迫,伺機抬價,若是你不立刻交出錢財,就將你丟下河去,總之是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過。金鈴往常活動的水路一般都是漢水等等小河,這一大片地方原來都是向碎玉手下煞星控制的地盤,沒人敢搶烏山少主,這水賊她倒是頭一回遇上。
杜氏津原是大渡口,這類渡口多半都有幫會控制,收取錢財,保人平安,不料竟也混有強盜,真是著實靠不住。
先且听听蕭荀同別人說什麼。
「……不知幾位意下如何?」
他問的是那四人中首領模樣的人。那人點頭道︰「說的不錯,我們得合作才是。互惠互利,莫要寶貝是什麼樣子還沒見到,就先自己打自己打得慘敗
蕭荀笑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獨孤壽成,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蕭荀盯著他,道︰「不敢當,在下金大狗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聲悶笑,只有金鈴頗能鎮定,心中暗想︰何以叫金大狗這麼可笑的名字?金姓想來是他胡謅,從我這弄去的,荀字筆誤易寫成苟。義兄真是機靈過頭,回家定要告訴娘知道,讓她樂一樂。
作者有話要說︰不要叫小狗哥了,小狗哥是大字輩的——by更文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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